萧二爷从小佛堂出来,施姨娘早就在正院旁的月门等着,那双眸子依然明亮,可是今日没有再吸引到他。 他淡淡说了句,“你回吧。”
施姨娘眸子黯淡下来,他的心也没有因此柔软,漠然转身去了外院他自己的院子,澜生院。 赵氏听说施姨娘又在月门拦二爷,骂了句狐狸精,却也对二爷在外院休息很是不解。 她让丫鬟装了食盒,里面是特意为二爷煲的虫草鸭汤,还有他爱吃的饭菜。 赵氏到了澜生院,把饭菜摆了出来,见萧二爷只是站在窗前不动。 她笑着上前拉他,拉动间碰到了他的后背,萧二爷猛地一下甩开她的手。 他的力气何其大,又没有控制力道,赵氏惊叫一声被甩了出去,摔到了地上,额头撞到八仙桌腿上。 赵氏神色恍惚,只觉额间一阵热流,蜿蜒到了眼睛,到了脸颊,便见浓厚鲜红的血滴答滴答落到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血,二爷的严厉虽在骨子里,素日里待她却是温和的。 她抬头看萧二爷,“二爷,您怎么了?”
萧二爷蹙着眉头,一片懊恼,此时失了冷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蹲下来轻轻扶她起来,又出门叫了长随喊府医过来。 他跟赵氏温声解释,“是我不好,方才想事情太入神,一时失了分寸。”
赵氏虽对他痴迷,却也不傻,“二爷,您是不是受伤了?发生了何事?”
萧二爷端了水盆过来,蘸湿了帕子,避开伤口,帮她擦着脸上的污血。 他脸色淡淡,“你不必多问。”
赵氏心里却是猜到了几分。他下午和国公爷在一起,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二爷好歹也是四品大员,不管出了什么事,国公爷怎么能这般动手责罚? “二爷,您若是觉得委屈,咱便跟国公爷他们分家吧。您本可以升任工部尚书,为了国公府生生推了出去。咱分府单过,定然过不差的。”
萧二爷眸光锋利看着赵氏,严厉说道,“胡闹!父母在不分家,以后你不要有这种想法。”
萧二爷说的话是不喜别人反驳的,赵氏不敢再吭声。可是心里,却对国公府没了多少留恋。她现在虽还管着府里中馈,可母亲却渐渐把一些铺子交由大嫂管着。理由是她做生意有天赋,她管着能多些收益。 没了陈氏的那二十万两银子收印子钱,又没了铺子里的油水,大厨房也不归她掌控了,能额外得的银子少的可怜。那么她为何还要在这里鞍前马后卑躬屈膝呢?哪里有自己做一府之主来的自在? 府医过来帮她包扎了,额头缠着白布特别醒目。 萧二爷叹了口气,亲自送她回了内院,却未在内院留宿。 他去了西城一处幽静的三进宅子,家具用品已是一应俱全。 过了不多久,手下便带着寒香过来了,寒香已经换了干净衣衫,头上罩着幕离。 萧二爷掀开幕离,便见一双饱含泪水的眸子,委屈地看着他,泪珠不断滚落。 他的心揪着痛了一下,甄兰是从来没有哭过的,哪怕是她知道自己不知哪天会没了性命。 她哭起来的样子是这样吗? 他拿着帕子替她擦着眼泪,柔和说道,“不要怕,无事了。”
寒香扑到他的怀里,“二爷,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萧二爷身子僵了僵,手臂在她身后悬空着,后背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寒香的肩膀推开了她。 “我明日派人带你离开这里。”
寒香有些失落,低垂着眸子自怨自艾,“二爷是嫌弃奴婢卑微吗?若是如此,又何必救奴婢出来,让奴婢在那里自生自灭便是。”
萧二爷温和说道,“你的卖身契我会设法讨要出来,待去官府备案,你就不再是贱籍。你也不必如此自轻自贱,以后不要这么自称了。”
寒香抬头看着他,“二爷要让我怎么自称,妾身吗?”
萧二爷淡淡说道,“你还是姑娘家,不必如此。”
寒香眼泪又流了出来,“二爷还是嫌弃我,我为何要出卖夫人,二爷难道看不出吗?我如今是无根浮萍,二爷若是不要我,我还能有何活路?难不成夫人她真的会轻易饶过我?”
萧二爷看着她,她明明和甄兰一样的模样,为何却如此不同。没有明媚的笑,没有豁达的心胸。 甄兰向来只会笑的。 “你会笑吗?”
萧二爷问道。 寒香愣愣看着他,这跟她说的那些有关系吗? 她幽幽叹息,“以前是会的,如今,家破人亡,又怎么笑的出。”
“你笑一个。”
寒香突然有种屈辱感,她已经够放下骄傲,只求能委身于他,此生有个依靠。他看她时的样子,明明是饱含着深情,为何又对她这般若即若离?为何还要这般折辱于她? 她眼里蓄满了泪水,“二爷何意?”
“罢了,你去休息吧。”
萧二爷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便要起身离去。 寒香急急抓住他的手,“二爷!”
她展开了一个笑颜,似桃华灼灼,有露珠滚落。 萧二爷心口一窒,颤着手抚上了笑颜,眼前的人和久远记忆中的人儿重合,“兰儿……” “二爷,我是……” “不要说话。”
萧二爷将她搂在怀中,闭着眼睛,很久很久,心底似有了片刻安宁。 他轻轻抱起她,格外的温柔,往内室走去。 -- 因为太岁的出现,皇上难得连续两日早朝。 官员们来的早,都在直房里候着,按品级高低分坐,互相打听交流着。能进直房休息的,官职都不会太低,太低的都挤在了板房。 “听闻荣国公夫人是韩院长师妹,要开学堂授课,教授的学生居然都是松山书院的先生。”
“这么说来,以后松山书院出来的学子都要尊国公夫人一声师祖?这成何体统?文人的的尊严傲骨何在!”
“松山书院出来的大多是要出仕为官的,满朝文武尊一个小小女子一声师祖,大燕颜面何在啊!”
…… “程大人莫怪我等无礼,男尊女卑,此事着实是有违天道,是要遭天谴的!”
程绍是提前听程珂说了这事的,当时也是被吓了一跳,幼菫的算学功底他是见识过的,只是出来教学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韩院长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他拢着朝服大袖端坐着,“众位大人过于危言耸听了,国公夫人的算学师承韩院长,怎么敢当众学子师祖。”
“呵呵,哪怕是一声老师,一个小小女子,怕也是让堂堂男儿折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