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见他看书,就去了西厢房,给永青讲睡前故事。永青最喜欢的《西游记》,她把永青讲睡着的同时,把自己也讲睡着了。 她是在萧甫山抱起她的时候醒过来,幼菫小脑袋在他臂弯中拱了拱,很乖巧。 萧甫山阴沉的脸缓了缓,瞥了酣睡中的永青一眼,抱着幼菫回了正房。 跟候在次间的青枝说,“倒杯温水过来。”
进内室把她放到罗汉床上,坐她身旁揽着她,“你也不必每晚给他讲故事,把他给宠坏了。”
他的怀抱很舒服,她懒懒地依偎在他怀中,“妾身是他的母亲,自然要宠着他的。他依赖我,我欢喜的很呢。”
他薄唇紧抿,从青枝手中接过水杯,幼菫想自己喝的,可他却是递到了她嘴边。其实这么喝不舒服的……幼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些,嗓子舒服多了。 萧甫山放下水杯,看她精神了些,问道“今日端王说的,卉云的亲事你有什么想法?”
幼菫没想到他还会问自己想法,她直言不讳说道,“妾身是觉得她和德郡王不合适。且不说卉儿是否适合皇家生活,德郡王大她九岁,待她成年嫁过去,德郡王已是妻妾成群了。卉儿嫁过去虽是正妃,却怎能敌得过旧人的情分。妾身也不怕您笑话,虽然甄姐姐和陈姐姐已经过世,可妾身想起您和她们有过多年的夫妻情分,曾经琴瑟和鸣,心里还是会难过。”
原来她还在介意这些。这些过去之事并不太美好,可以说是阴暗龌龊,他不想提及。 甄兰是皇后赐婚,甄家是太子的附庸。他当年只有十五岁,扶着父亲的灵柩从战场归来。国公府风雨飘摇中,他无力去对抗皇后,只能趁着热孝成了亲。 成亲当日,突厥侵边,他尚未洞房就赶赴了边疆。半年后回来,甄兰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他却不能找甄家算账。后来甄兰生产的时候难产,母子二人的命都没保住。 生产本就是一道鬼门关。 跟陈初蔓的亲事是母亲定的,侯府嫡长女,母亲觉得是门当户对,他从边关回来才知道这门亲事。虽然他觉得并不合适,永宁侯手握御林军,很有野心,跟永宁侯府结亲并不是明智之举。不过他也不是很介意,成亲无非是延绵子嗣,跟谁并不是很重要。 不过陈初蔓的野心和永宁侯是一样的,她借着自己的名义,让侯夫人的娘家弟弟成了皇商。她那每年五万两银子,就是牵线的好处费。他案头的军报,她也能设法抄一份给永宁侯。他对陈氏的感情淡薄,甚至是厌恶。她生永青时早产血崩而亡,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不想去查。 外面传闻他两个妻室都是被他害死的,仔细算起来,他也不算冤枉。 他有时想,或许是他杀孽太重,所以子女缘分浅。 他在地狱里待了太久,他的心是冷的,血液也是冷的。他原以为此生就这般度过,却不想会遇到幼菫。他的心在那个九死一生的夜晚,似乎在苏醒,每见她一次,他的心便会软一分。 萧甫山把她揽到怀中,说道,“她们跟你不能比,琴瑟和鸣更是说不上,你不要想这些。”
他又道,“不过你吃醋,我还是挺高兴。”
她的确是吃醋了,她想了解清楚他的过去,可他似乎不太想说起她们。 她说起卉云,“您不赞同卉云和德郡王的亲事,真的是因为卉云性格不合适吗?”
萧甫山说道,“萧家已经出了一个端王妃就够了,跟皇家牵扯太多,于萧家没什么好处。”
当年萧宜岚嫁给端王,就把萧家和端王绑在了一起,不管萧家如何忠心,在皇上眼里在众人眼里都是端王一派的了。 “萧家现在很危险吗?您似乎是有些忧虑,您可以跟妾身说说,我们说好要风雨同舟的。”
他看起来有韬光养晦暂避锋芒之意。幼菫很想知道萧家现在面临的困难是什么,说不定能帮上他些什么。 萧家一直很危险,只是现在的敌人多了一个忠勇王府,要更危险一些。裴弘元就像一条毒蛇,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咬他一口。 他下颌蹭了蹭幼菫的头发,温和说道,“没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轻易没人能动得了萧家的根基的。”
“那您出门在外小心些。”
幼菫叮咛。 依着皇上对他的忌惮,还有端王对他的拉拢,萧甫山的实力应该是很强的,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强。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心安,他说不必担心,那她就不用担心了。迷迷糊糊的,依在他怀中睡着了。 “好。”
他亲了她粉嘟嘟的脸颊一口,调整了下姿势,让她睡的舒服些。 烛光明灭,他脸色恢复冷峻,一手揽着她,一手微微握拳。 -- 早上幼菫见萧甫山正在自己梳发,突然有了为人妻子的责任感。 男人发髻简单,看着也不难。 她笑嘻嘻道,“妾身来试试?”
萧甫山笑眼看她,“好。”
幼菫笑着接过他手中的梳子。他的头发又黑又亮,散在身后跟黑缎子一般,幼菫心想,他的性子可不如他的头发这般平顺。 之前她见过萧甫山自己挽发,不过几下就好了,可要自己做时,却是手忙脚乱,松松散散的总也挽不好。 萧甫山静静坐着,任他一次次拆了挽,挽了拆,头发扯掉了好几根他也是不动声色。 幼菫看着歪歪扭扭的发髻,泄气地把梳子还给他,“您还是自己来吧。”
萧甫山把梳子放下,“这样就很好,去用膳吧,永青等着急了。”
说着往外走去,幼菫急急跟上去,“您重新挽一下吧,会被人笑的。”
“夫人第一次给为夫挽发,总不能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
萧甫山已经到了东梢间,来往的丫鬟婆子自是看到了他的发型,面露异色又忙低头掩住神色。 幼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他淡定自若地坐到八仙桌前。 永青乖乖喊了声“母亲”,幼菫应下,又跟她使了个眼神。永青犹豫了一下,朝着发型怪异的萧甫山喊了声“父亲。”
萧甫山怔了怔,淡淡“嗯”了一声,甚是有父亲威严。 幼菫心想,你和蔼慈祥一点不好吗?非要这么端着累不累。 萧甫山夹了个虾饺给幼菫,又夹了一个给永青。“吃饭吧。”
幼菫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他还真是别扭的可爱! 萧东临走前偷瞄了眼萧甫山,国公爷这发型……真别致! 在幼菫一再坚持下,萧甫山最终还是重新梳了头发。手指灵活地几下挽了一个发髻,簪上墨玉簪,又缠上玄色发带,整个人立马比方才俊朗有气势了许多。 大清早的,萧东就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手里捧着一堆紫檀木画匣。说是端王府的管家送过来的,给国公夫人的。 萧甫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了幼菫一眼,她对待那些字画的态度伤端王伤的厉害。端王昨日去了外院又念叨了许久,让他好好管管自家夫人。莫糟蹋了好东西! 幼菫淡定地让丫鬟接了画匣,赏了小厮们一人一把铜板,让他们撤了。小厮们乐滋滋的,为啥大家都乐意来木槿园传话,夫人大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