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尖叫着从梦里惊醒过来！却只看到屋子里面空荡荡的，看不到那个为我付出性命的男人，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捂着嘴，很努力的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却发现只是徒劳，好冷，没有他的陪伴，连空气都是冷飕飕的！我抱着肩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此生，都无缘再见了吗？我再也看不到他对着我，绽放出世间最魅力横生的笑容了，是吗？我再也看不到他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踏遍红尘滚滚路途的亲密了，是吗？我再也看不到他吃醋时嘟着嘴唇，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进我怀里的模样了，是吗？我再也……我再也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他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是吗？我狠狠的咬着舌尖，任由那咸涩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他为我付出生命，我却和别的男人上床，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我做不到……娉婷说的对，我是个坏女人……我是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坏女人……我为什么不多想想，为什么不想想他怎么会把我交给别的男人……我为什么要那么妒忌娉婷，我为什么不肯相信他……为什么我要让他怀着遗憾离开我……为什么……我坐在床角，嚎啕大哭！谁也不能明白我此时此刻的绝望，和哀伤！“凝香……你怎么了？”
门被从外面大力的推开，泽王冲过来抱着我的肩膀，“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不怕……不怕啊……”他抱着簌簌发抖的我，我已经彻底无能无力，缓缓的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目光，本是仇恨的！却在看到他苍老颓废的面容后，彻底绝望的闭上了：是啊，他又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我！只有我！“凝香……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我很担心你……你还有我，还有你腹中的孩儿……”泽王无不担忧的对我说道，顺手将我的手放到小腹处！我没有光泽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对……孩子……就是这个孩子……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听到天啸遇害的消息的时候，就跟随他而去了……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苟延残喘至今……对他，我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本以为我放逐了一切过往，解脱了自己，有了泽王，就有了爱，有了这个孩子，就有了家！可是现在，一切都不是我心中所想象的样子了……我辜负了天啸……我伤害了他……我害死了他……无尽的愧疚像是决堤的大海，一股脑的向我砸来！我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已经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亏欠之中，无法自拔……我哭得像个孩子，扯着嗓子，妄图将心中所有的悲哀和难过都哭出来！泽王抱着我，和我一起哭，他与我不同，我尚能放纵自己，让自己彻底的嚎哭出声，他却只能陪着我掉眼泪，难以得到安慰！也不会有人安慰他……突然，我的肚子剧烈的痛了起来，情急之下，我紧紧地抓住了泽王的手，低低的吼了一声！泽王惊慌的抱住我，“怎么了？哪里痛？”
我不看他，把目光投向地面：“肚子……我的肚子……”疼痛的感觉开始剧烈。我像是一直装上了弹簧锁的物体，紧紧的收缩着，让我来不及呼吸！我终于忍受不了的溢出了一声悲鸣，啜泣……“凝香！”
泽王的一声低吼将我彻底从痛苦中拔离，可下一秒，更强烈的抽痛猛烈的刺激了我的脑神经！我知道，这孩子是要亟不可待的出世了！“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啊……”这根本不是寻常人家生孩子的痛苦，我腹中的又岂止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胎儿！他竟然在里面自己挣扎着想要出来，可是我已经几日水米未进，此刻竟是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忍着疼痛，让孩子自己破茧而出！“凝香……凝香……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泽王何曾见过女子分娩，此刻早已被我凄厉的喊声吓得慌了神，六神无主，抱也不敢抱，碰也不敢碰，只能白着脸，惊慌吃错的看着我，眼看我疼的快要昏死过去！“快去……快去找……找稳婆……”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便已经浑身是汗的跌坐在床上，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只剩下眼睛还能随着痛楚一睁一合！“稳婆……稳婆……对，找稳婆……”泽王惨白的脸几乎全是汗水，闻言，立刻冲出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要找稳婆，夫人要生了……”我在里面，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却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慌张，这其中，大部分原因不止是来源于我、泽王和娉婷关系的复杂矛盾，更因为我腹中的孩子，是一个半人半妖、似人似妖的怪胎，这个孩子的降临，不知道会给妖族和魔界带来什么样的命运，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样期待着他的到来，但我知道，很多人都像娉婷一样，拒绝他的降生！孩子……可怜的孩子……妈妈没有用……是妈妈的错……也许不是妈妈一直想要逃离自己心中的感受，此时此刻，也不会造成这样难以收拾的局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一定要坚强一点……一定要坚强啊……“叫什么叫，不过是生个孩子，有什么好慌张啊！”
娉婷风风火火的推开门，推搡着泽王，“你出去，女子分娩，你留在这里成何体统！”
一边说，一边吩咐手下人，烧水，准备剪刀棉布等用具！我拖着一口气，死死地盯着她：“你不许靠近我……我不许你靠近我的孩子……”强烈的痛楚一阵阵向我袭来，我生不如死！却一再的对自己说，不许睡着，不能睡着，不能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交付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不可以……泽王冲过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别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他转过身，面对着娉婷，毫无温情：“你给我出去！”
“哥哥大可以放心，我现在没有兴趣要她的命！”
娉婷三两下解开腰间的飘带，脱下一袭华服，之余身上简单利落，方便行动的中衣，一边说，一边将袖子挽起来：“若是这孩子死了，她也必定无法独自存活，她若死了，哥哥恨我怨我，我又有什么好处！哥哥放心……我必定尽全力保这孩子平安！”
我不肯放心：“我不信……你……你……你会有这么好心？你当日一心想要我和这孩子的性命……如今……如今怎会甘心……”她俯下身子，美丽的目光里面全是戏弄：“……你不要再罗罗嗦嗦惹我心烦……若我当日真想要你的命，你觉得你能活得了这么久吗？”
我实在没有力气分辨她的真与假，只能默默的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她不闪不躲，任由我看：“泽……泽王……你过来……”泽王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我额头上的汗水：“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我死死的看着娉婷的眼睛，她索性双手环在胸间，不耐烦的将头瞥向一边！“你不许出去……你就留在这里……看着我……看着你妹妹……看着你的孩子出生……知道吗？我不想……不许你……不许你离开我的视线……”我只觉得腹痛如绞，那孩子的魔性想必很是强烈，此刻竟隐隐有将我撕裂，破体而出的感觉！每说一句话逗号相识再要我的命，让我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好……好！我应你……我答应你……你不要怕……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他亲吻着我冰冷的手，眼泪也随之打在我的手上，热热的，疼！娉婷翻了一个白眼：“哼……随你意吧！”
她麻利的拿起一把剪刀，不等我和泽王惊呼出声，便向我的肚子捅来--将我的衣衫剪开，连同我的底裤全部剪开，指挥下人端来开水，擦拭我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可我还是不能全部身心的信任她，不要说我小肚鸡肠，我腹中的，是我的亲生骨肉，可面前的，是预置我于死地的蛇蝎心肠的女子，要我如何大度安心，才能将自己的性命和孩子的性命都交予与她？我办不到！我办不到……“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接下来，不管再痛苦，你都不能睡着，听到了吗？”
娉婷俯下身子，紧紧的捂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我再跟你说话，你听到了！”
“……”好累，好辛苦，我的眼睛好重……娉婷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我为什么都听不清楚！外面好吵，来来回回是谁在奔波？脚步声好繁杂……我的肚子好痛……腰好酸……我不想再撑下去了……我撑不下去了……“凝香……不要睡着啊！”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是谁？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虚无飘渺的景象，一身赤色长衫，长发飘舞，仙袂飘然，天啸，是你吗？我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你的温暖！“凝香，你真傻……”天啸看着我，眼睛里面全是疼惜。可我的心却快要痛死了：“我不傻……你才是个傻瓜……大傻瓜……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什么要用你的精元来救我……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傻丫头，你还有孩子啊……”他擦拭着我的眼泪，将我紧紧拥入怀中，“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不懂事？”
我用力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大口大口的闻着他的气息：“对，我就是任性，我就是不懂事……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活着……如果你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找到你，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他“扑哧”一声在我头顶笑了起来，却有两滴晶莹的泪水跌落在我的脸上，那么滚烫……“傻丫头……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走？”
他摸着我的头，无限温柔！我闻言，紧紧的抱着他的腰：“不……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走……”他要离开我了吗？我不能放开他……直觉告诉我，也许此次放开他的手，那么此生此世，我都不会在快活了……“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别丢下我……”我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一样，抱着他的腰，怎么样都不肯撒手！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唉……傻丫头，你难道连你的孩子都不管不顾了吗？”
“不……”我流着眼泪，闭上了眼睛，心就好像是要被谁生生撕裂了一般，“我多希望……我多希望那个孩子是你的骨血……我多希望你没有死……我多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这样我就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疼……”他拍拍我的后脑勺，亲吻着我的额头：“如果那样，疼的人就是我……你舍得吗？”
我摇头：“不……我舍不得……所以你也别再推开我的手……别再让我疼了……”他轻轻的笑了，依旧是记忆里那柔情似水的模样：“我舍不得……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凝香，你有你的责任了，你已经是个母亲，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傻丫头了，你要做好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一切事情，最起码，你要将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将他健健康康的抚养长大……我不会走……我永远在你心里……”我想到那个孩子，那个未出世就带给我无限希望的孩子，我不曾看过他，难道就要这样放弃他，天啸说得对，我不再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傻丫头了，我已经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孕育着孩子的母亲，我不能如此自私，不能将它一个人舍弃在这无间轮回的耳鼻地狱，它带给我那么多的温暖和渴望，他给过我家的力量……我怎么能不要他？我怎么能够不要他呢……可是……我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天啸，用手触摸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踮起脚尖，含着眼泪亲吻他的唇，感受着他的呼吸：“……等我……别走……”他抱紧我，力道大的几乎要将我嵌进他的身体里面：“我不走……我就在这等着你……我就在你的心里，哪里也不会去……乖……”说完，他用力地将我推开！我尖叫着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凝香……千万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是谁在拍打我的脸？是谁抱着我在哭泣？是谁对我穷追不舍？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脸焦急的泽王，和满手是血的娉婷！“我……我没有睡着……”我口干舌燥，气力皆无，吐出这几个字，便快要昏倒！娉婷冲过来，狠狠的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我的脸一定肿起来了，因为那强烈的痛楚让我觉得我的口中溢出一丝腥甜！“娉婷……”泽王愤怒的大叫道，浓浓的怒火几乎要将这间屋子燃烧起来！“她若是睡着了，不仅孩子生不出来，连她也要命丧黄泉！哥哥不要妇人之仁！”
娉婷冷冷的说道，看也不看泽王一眼！我抓住泽王欲冲上前的手：“她说得对……我不会再睡着了……”咽了两口唾液，我看着他：“孩子……孩子怎么还不出来……我好痛……”泽王紧紧的抿着唇，手指用力地攥成一团：“娉婷说，孩子出不来，是因为你体内还有一股魔气……这孩子，集合了人界的身躯，妖界的精气，魔界的精元……他若是出生，我也不知对于天下苍生，意味着什么……”我闻言，大吃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要他了吗？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你怎么可以……”情绪激动之下，我的肚子也开始更加剧烈的疼痛起来。泽王看着我惨白的脸，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滑落，“凝香，你不要胡思乱想……他是你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他……可是……可是……”“可是什么……你快说啊！”
我打断他的话。“可是若是要生出这个孩子……就必须……就必须……”他面色艰难，语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