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秋没有折她面子,几乎不带迟疑地掐着她下巴亲下来。
但很快,吴虞发现了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在她预料之中。 准确说,从他进门后,她就隐隐感觉到了。 季时秋太生涩了,甚至有点拙笨,他的舌头横扫进来,碾压着她的,毫无章法,也调动不起欲望。 吴虞的眼里没有波动。 即使动作间,他刘海上的水滴甩到了她眼里。 她也静悄悄地睁着。 季时秋发现了。他亦不专心,像在处理一根发霉的骨头,只需将肉渣舔舐干净,就算完成指令。 比起唇齿间的倾轧,两个人更像是在用眼睛搏斗。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女人的眼睛很亮,眼尾微挑,上眼睑是薄如水母的褶。颧部的皮肤平整细腻,白瓷般发亮。 忽的,她眼尾弯了弯,扯出一道影,浑天成的眼线。 她在讥嘲。 季时秋瞬时被激怒,把她推到床上,压住。 她躺在那里,小腿还悬在床边,并不舒服的姿势。但在体型力量的对抗上,她远不如他。 两人的身体急剧发热。 “你不会……”她抓住他乱扫的头发:“嗯……” 吴虞哼了一声,季时秋咬在了她脖颈边,跟锁骨衔接的位置,疼得她微皱起眉。 白皙的手指陷在黑发里,往后使力,要扯开他脑袋: “季时秋,你没做过。”男生充耳不闻,似乎也感受不到头皮的痛意。 下巴到胸口被拱得湿滑一片,有他亲的,也有他头发上的。吴虞仰着头,脸潮红,分不清要迎合还是要反抗。 技法在此刻变得无关紧要。 吴虞不得不阻止自己下陷,陷入这汹涌的,得天独厚的荷尔蒙里。 她冷静的声音有了变化,变柔了几分,必须要故意恶狠狠:“滚啊……” 季时秋停下来。 他不作停留,从床上撑站起身,顺手抄起床尾的一件T恤——是吴虞拿上来的,然后揉着头发走去窗边。 吴虞梳理着心跳,抹了把嘴坐起来。 她的唇周,下巴,颌角,胸口,全都潮漉漉的。只是刚才很烫,现在有些发凉。 她吸口气,望向窗边的男生,整理乱发: “你就是没做过。”
季时秋胸腔起伏,三两下把那件擦头发的衣服套好,侧过脸来:“那又怎样,影响现在干你么?”
吴虞听乐,“这话都讲得出口,你有羞耻心吗?”
到底谁没有羞耻心。 季时秋只觉匪夷所思,不再辩声。 夜风徐徐,他眼皮沉得站那都能秒睡。 季时秋不再跟困倦对抗,抓抓半干的头发,走回床另一边,倒头躺下。 他几乎横在床缘,也不管床上是否还有个人。 反正背对她,眼不见为净。 昏沉间,季时秋迷迷糊糊想,这女的没什么可提防的。况且,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低估了她的烦人程度。 季时秋眠浅,不知是几时,月在床角铺了层盐霜,他感觉有手在抚摸他背部,隔着衣物,用指腹一寸寸挤压过他肩胛,还有脊椎,所有的骨骼,似在丈量,又像在鉴赏。 季时秋本不愿搭理,结果那手更过分,摸向了他衣摆下方。 季时秋槽牙微紧,回过身,截住她不安分的手。 “有完没完?”
他把她手锢在枕边。
黑暗中,女人眼神幽静:“对着我睡,面对面。”季时秋说:“我不喜欢。”
“你跟人睡过?”
季时秋不答。 “你没跟人睡过,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
季时秋没再转过去。 女人顺势贴过来,停在他稍一低头就能亲吻到她鼻尖的地方。 两人呼吸自然地交换,近在咫尺,异常温热。 季时秋的睫毛轻颤一下。他不自在,但别无他法。 吴虞口气清甜,启唇时,唇瓣轻悠悠地蹭着他下巴,似在若有似无地吻他,格外亲昵:“小秋,你成年了吗?”
季时秋胸窒,闷闷“嗯”一声。 “多大?”
季时秋抿住唇线,他清楚,话题一旦展开,会没完没了下去。 好在她没再追问。 季时秋闭上眼睛。他想,在全黑的环境里,也许就能更好地适应她的鼻息,还有她过分软嫩的身体。 然而做不到。 黑暗只会扩大所有感官。 即使他不刻意触碰,属于她的一切,都更加全方位地裹住他,拉扯他神经。 季时秋眉头一跳,再次睁眼。果不其然,女人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用她那双形态独特,剪水一词具象化般的双眸。 它们有很浅的褶,宝石一般的黑瞳。清清冷冷,却很勾人。 看得他咽喉发燥。 “你到底睡不睡?”
再开口,他音色已有些干哑。
吴虞不经心地弯眼:“你睡你的啊,不用管我。”季时秋说:“你眼睛太吵。”
吴虞唇角的幅度变大了,岂止是幅度变大,她要笑翻了。她不再胶在他身前,翻身躺平,咯咯笑不停。 季时秋脸皮微刺。 过了会,吴虞侧回去。身畔的男生又困晕了,合拢的睫毛又浓又长。吴虞手指靠过去,轻抚它们,像在拨一片柔和的细小的弦。弦下乐章就是季时秋的鼻息,均匀,清沉。他拥有吴虞前所未见的最好睡相,很静谧,亦很催眠。 — 第二次醒来,是被房内的烟味呛醒的,季时秋清两下喉咙,瞄到靠桌而坐的女人。 她夹着烟,天光微亮,风涤着她额角的发丝。 “醒了?”
她吸一口,用同一只手搭腮,一缕奶白色的细雾从她指尖袅袅上腾,淌过她头发。 季时秋坐起身来,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几点了?”
吴虞拿起桌边的手机,瞄一眼:“七点,还早。”
季时秋下床,曲身穿鞋。 吴虞望着他瘦长的脚穿进板鞋,又从他的小腿滑向胯部,胸膛,将终点定在他锐利的脸上:“你做噩梦了?”
季时秋直起身,态度就像个生人:“不记得。”
吴虞微努嘴:“你梦里一直叫妈。”
季时秋面色一滞。沉默少许,他问:“很多次么?”
吴虞说:“不多。就三次。”
“第三次我哎了一声,你就不叫了。”
季时秋:“……” 他起身去盥洗室。停在门边猛一扬眸,就见女人在不远处吞云吐雾地睇着他。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审视物件,一个属于她,或终将属于她的物件。 季时秋咣一下摔上门。 墙头天花板受到牵连,都有余震。 吴虞中指一敲,抖掉燃尽的烟灰,无声笑起来。 洗漱完出来,外面的女人已等在门边。 她看向季时秋:“我下楼吃早点,你要一起么?”
季时秋恍若未闻,径直走到电视机跟前。 吴虞环臂,随他转半个身:“问你话呢。”
季时秋掀眼,发现女人还穿着那件紧身的灰色吊带。她不穿文胸,两点清晰可见。昨天下午他就留意到了,后来隔着衣物,他也无所顾忌地肆虐过。季时秋心起鄙夷,恶心……以及莫名的烦躁,遂不再关注。 吴虞自然没心情大清早哄少爷,转头开门。 季时秋见状,眉心一拧,抓起椅背挂着的卫衣,在女人出去前叫住她。 吴虞回眸。 她眉毛很素,眉尾是几近泛白的灰,但安在肤质近乎无瑕的脸蛋上,并不寡淡,相反协调而充满美感。 季时秋不再多看。 大步路过她时,他把衣物丢给她,冷道: “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