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认了。那上面有他的签字画押,他亲口承认,在东来居的柜上偷了二十四两银子。楚瑶扫了一眼那张供状,然后折好,收进了怀里。“荀掌柜想要怎么办?”
楚瑶坐在了荀掌柜的旁边,直接问道:“毕竟这么晚了了,掌柜的不回去歇着,坐在这里喝茶,也不是因为天气好吧。”
楚瑶就差直说:你不就是等我来么?荀掌柜也听得明白,呵呵笑了一声:“那要看楚姑娘想要怎么办了。”
“虽然说我及时将银子寻到了,但在此之前,梁春有没有在东来居偷过零散的银子,我也说不好,你看,我这也是小本买卖,柜上前些时日有些短少,都是我自己填补上的,我也不容易,对吧。”
荀掌柜慢条斯理的说道。楚瑶一听,便明白什么意思了:“那我将这些银子给荀掌柜补上,荀掌柜就能放人了?”
“不不不,这事情不是你我两个人能定的。”
荀掌柜摇头,笑了起来:“而且梁春在我这儿年深日久,今日一两明日五两的,我也很难清算,不过好在,东来居有规矩的。”
荀掌柜说着,手指向一个方向,楚瑶扭头看过去,见一个伙计从后门进了前堂,举起手里的提灯,正照在上面的一块牌子上。清清楚楚的斜着“偷一罚十”。“您瞧瞧,这不就明白了吗?”
荀掌柜伸出两根手指头:“咱们是旧相识,我给你抹个零,二百两,什么时候银子到了,我什么时候放人。”
楚瑶听了这话,都不由得压了压眉头,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啊,应当……不合法吧。“非要闹成这个样子吗?”
楚瑶摇头苦笑,像是一点儿也不生气:“你将梁春打成这样,若是真事事都按着规矩,那……”“我会给他医好的。”
荀掌柜似乎早就算好楚瑶会这么说:“你放心,你赔了我银子,一个月,我保准还你一个上蹿下跳的梁春。”
“但是这人,我是不能留了。”
荀掌柜看上去像是很失望的样子:“我也不容易,又要照顾外面的生意,又要在家里抓贼,没这个道理!”
他振振有词,是做足了准备,楚瑶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在他的算计之内,荀掌柜越是这样,梁春在楚瑶心里的嫌疑就越是少。“荀掌柜很喜欢扣人,也很喜欢动私刑。”
楚瑶不轻不重的点了荀掌柜一句。荀掌柜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没办法,谁让东来居的买卖大呢,这知县大人也说了,特事特办么,我也不好这深更半夜的去敲鼓,惹他老人家睡不好一个安稳觉不是。”
这话说的也不奇怪,上一次梁春和东来居之间闹上衙门,那知县就明显偏袒东来居,如今看来,或许亦然,故此荀掌柜才能这么肆无忌惮。“行吧。”
楚瑶没有坚持,扶着扶手站了起来:“只是荀掌柜也是知道我家的,没什么家底,这二百零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容我些时间,我去想想办法。”
“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当然没问题。”
荀掌柜也跟着起身,看样子是想要送一送楚瑶:“梁春在我这儿,您就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楚瑶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梁春,想着他的确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毕竟此刻,就全靠一口气吊着。楚瑶没有在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辛耀也跟在楚瑶身后,想要一起走,不想被荀掌柜叫住:“辛师父!”
“你好歹是东来居的人,明日还要上工,这么晚了,要干什么去呢?”
辛耀回过头,看着坐在院子里的荀掌柜,不知道当说什么。辛耀不会讲道理,但有一句心里话,想要说给荀掌柜听:“你算个屁啊!”
这话让院子里的空气登时凝结住了,楚瑶轻笑了一声,带着辛耀径直走了出去,身后院子里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可见荀掌柜被气了个半死。“你恐怕丢了糊口的营生。”
黑夜里,楚瑶缓步走着,对跟在身后的辛耀说道。辛耀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楚瑶回头看了一眼他那张略有些狰狞的脸,没有多说什么。相府的旧人,也用不着多说。她穿进小巷子里,到了一户人家门外,抬起手叩门。现下已经是半夜了,四周静悄悄的,叩门的声音格外响亮,里面没什么动静,楚瑶就加了些力气。最后还是辛耀砸了几下门板,将人从里面叫了出来。“谁啊!”
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妇人气哼哼的声音:“大半夜的报丧啊!”
她倒也不害怕,一边说话,一边将门拉开。“人还有一口气。”
楚瑶回答:“暂时不用报丧。”
老太太被这话说的愣了一下,抬起手里的烛火:“你找谁啊。”
“梁春她娘呢?”
楚瑶问道。“没有!”
老太太气哼哼的甩了一下手,回身就想关门。但是被楚瑶一把拦住了,她给辛耀使了个眼色,老太太就严严实实的被辛耀困在了墙角,楚瑶起身往里走去,扬声说道:“梁春的娘在不在!”
“你们大半夜的闯进别人家里,这叫私闯民宅知不知道!”
老太太气的脸色煞白,张口就要喊,但是嘴被辛耀严严实实的给捂住了。屋子里有了些光亮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有人将房门推开,睡眼朦胧的看着外面:“你谁啊!”
接着月光,楚瑶看到开门的正是梁春的继父,他像是让谁打了,两只眼睛乌黑,手上也被包扎着。“大半夜的到我们家来干什么啊!”
梁春继父说完这话,方才看到自己的娘被辛耀拦住,还捂住了嘴,登时就清醒了:“你们……你放开我娘啊,要不然我要不客气了!”
他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脚下却连连后退,毕竟辛耀长的面目狰狞,看上去十分骇人,他有些害怕,也是正常的。“你要怎么不客气?”
楚瑶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梁春继父退到屋子里,左右看了看,一把抄起立在旁边的扁担,像模像样的挥了几下:“你赶紧滚啊!要不然……要不然我让你脑袋开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