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响起,门外走进来几个人。龙震天手里挽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此女子长发微微拢起,穿着一袭红色的锦缎袍子。可人和挽袖掩嘴,脸上皆有不能相信之惊愕。青衣抬头一瞧,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心中还是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一下子变得柔软而酸楚,往昔种种都翻涌上心头。她年轻,没有一丝的装扮,素面朝天,红衣映衬得肌肤胜雪,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无论是眉眼五官还是轮廓,都像极了凤鸣路。她脸上含着一抹讽刺的笑,与龙震天一同上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声线是不一样的,大娘的声音是清浅带点沙哑温婉,而她的声线却是高亢而尖锐的,看似是在给青衣请安,但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势尽显无遗。龙震天神色有些不自然,在青衣的注视下,他下意识地要松开此女的手,但是那女子却陡然强势一拉,他便不再反抗,任由她牵着静默于青衣面前。“微臣参见娘娘!”
龙震天低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青衣不语,静静地瞧着这两人,眼圈陡然就有些红了,如果此刻与龙震天牵手而立的是大娘,那么便是她一生最欣慰的事情。可分明不是!心头,陡升了一丝怒气。“本宫深夜出宫,叨扰龙相了!”
青衣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清冷淡漠的气息。龙震天微微蹙眉,这一声龙相,已经表示了她在生气,至于她生气什么,他心里很明白。“娘娘回娘家,怎说是叨扰?”
龙夫人微微一笑,眸光转了一下,放开龙震天的手,上前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可好些了?”
老太太瞧着她,她眼里没有一丝的善意,不过是当着青衣的面做戏罢了。老太太不语,眸光也倦怠地沉了下去。龙夫人见她不做声,也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老太太还在生媳妇的气么?媳妇今夜说话确实是有些过分,这不,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给老太太请罪来了么?老太太宅心仁厚,又宽容慈祥,自不会跟媳妇计较的,是不是?”
柳叶眉忍不住了,怒道:“只是过分吗?当着外人的面叫老太太去死,这就是诅咒!”
龙夫人眸光淡淡地在柳叶眉脸上划过,冷漠一笑,“柳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啊?如果对本夫人有怨言的话,尽管说就是了,不必转弯抹角!”
柳叶眉神色一滞,“怎敢?说你两句,一会又要向相爷哭诉,最终受罪还不是我?何必?”
龙震天眸光有些不悦,“会说话吗?不会说话闭嘴!”
青衣眸光一抬,看见柳叶眉的眸子顿时暗淡下去。一个是跟自己风雨相伴二十年的人,一个是刚入府的貌美夫人,可见他的心已经完全倾向于后者了。作为旁观人的青衣尚且感到伤感,柳叶眉和朱秀芳又岂会不难过?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昔日为了姜氏冷落大娘,如今又因为酷似大娘的女子冷落柳叶眉和朱秀芳。龙震天不说话还好,他一出声,整个房间就顿时陷入了静默。反而是龙夫人得意地笑了笑,缓缓走回龙震天身边站着,骄矜地瞧着柳叶眉。青衣见众人都不敢说话,看来这龙夫人往日在府中确实得宠,连老太太都不敢挑她的错。青衣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龙夫人微微一笑,这一笑,只叫人觉得仿若一朵芍药慢慢地绽放,明艳而娇媚,唇瓣轻启,道:“我叫凌如霜!”
凌如霜!青衣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莞尔一笑,“好名字,人也长得好看!”
凌如霜微微一笑,“谢娘娘赞赏。”
老太太身边的宝娟端着药走进来,道:“老太太该吃药了!”
“这怎么又吃药了?下午的时候不是刚吃了么?”
老太太皱起眉头道。“这是张御医开的药方,御医说了,必须从今天开始喝!”
宝娟道。柳叶眉见状,急忙上去端药,“我来伺候老太太喝,宝娟,去取蜜饯!”
青衣伸手一拦,淡淡地瞧了凌如霜一眼,对柳叶眉道:“有夫人在这里,哪里需要你?”
她起身慢慢退开,推凌如霜道:“夫人请!”
凌如霜一愣,厌恶地瞧了老夫人一眼,道:“我染了风寒,怕传染老太太,还是让柳姐姐代劳吧!”
青衣瞧着她,“是么?”
“今日已经看过大夫,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我身边的下人!”
凌如霜道。龙震天帮着她说话,“确实,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说罢,白了柳叶眉一眼,“还不赶紧上前伺候老太太喝药?愣着干什么啊?”
柳叶眉咬咬唇,“是!”
青衣却拦住了,问老太太:“祖母,您想谁伺候您喝药?”
说罢,手用力一摁,眸光警示着老太太。老太太岂会不知道青衣的意思?只是瞧着凌如霜那张酷似凤鸣路的脸,她就是心中有气,也撒不出来,更遑论叫她伺候自己了。罢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她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青衣却笑着道:“本宫还是知道祖母的心思的,到底三娘四娘是妾侍出身,不配伺候老太太。”
说罢,冷睨了凌如霜一眼,“有劳夫人了!”
凌如霜一咬牙,横了龙震天一眼,龙震天见她如此,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瞧了青衣一眼,见青衣面容冷若冰霜,也不敢做声。青衣见凌如霜还站在那里不过来,不禁冷笑一声,“到底本宫是嫁出去的人了,在这个家没有话语权,是不是?”
张嬷嬷立刻挺身出来,恭谨地道:“娘娘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相府里,娘娘是最大的,若不是娘娘顾念亲情,龙相见了也得行三跪九叩之礼!”
凌如霜抬头看着张嬷嬷,“若这样论的话,我也算是皇后的母亲呢!”
张嬷嬷陡然一怒,“休得胡言乱语,皇后娘娘的母亲,是北国的皇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以皇后娘娘的母亲自居?”
凌如霜一怔,北国的公主?不是说她是相府庶出的五小姐吗?凌如霜是青楼女子,之前被一位富商包养,对外界所知甚少。后来被河定王瞧见她的面容,高价买了下来,并且保她做当朝相爷的夫人,唯一的条件是要她让龙家家宅不宁,让龙震天无心朝政。姜氏一辈子都在为这个相爷夫人的名头奔波,到死的那一日都没有得到。她没有想到,这个酷似凤鸣路的冷如霜,会不费吹风之力就得到她用尽所有力气都没有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