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殡仪馆。她完全不愿意去碰那段记忆,那几乎是她此生最痛的一段过往。她宁可他像缩头乌龟一样跑了,再也不出现,宁可自己常年漫漫无期的恨他,也不愿以那样的方式见最后一面。在警察平静的称述里,她了解了经过。人是在老家乡下的老房子里没的,那房子在等拆迁,附近都没有人住了,一帮初中生玩探险游戏,输了的进小屋,然后看到,报了警。那曾是她奶奶住过的地方,是充满林恒远童年回忆的地方,谁能想到,最后他用一根绳子在那里结束了短短的一生。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杀,林家的亲戚都觉得毫无理由。只有她跟妈妈觉得合情合理,这么一个懦弱没有担当的男人,一辈子没有赚过一分钱的男人。在经历抛妻弃子,家庭破产之后,又被云思晚毫不留情地甩了,要钱没有钱,要人没有人,好面子的他注定这辈子抬不起头。懦弱的男人信念一旦被摧毁就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她多恨他呀,在最无助的时候抛弃自己的爸爸,绝情的不要她跟妈妈的爸爸,她甚至认为,家里一切的不幸都是源于他的出轨。可这么多年,每每想起他最后的模样,她仍旧忍不住难过,平时切到手都会仔细包扎好的人,怎么会用那么决绝的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胃里吐的连酸水都出不来,林知意坐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手机不断地亮起,熄灭,亮起,熄灭,电量临耗尽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王清越打来的,林知意回神接了。消息传的很快,王清越已经知晓,语气难以置信:“知意,慕临人事部刚打电话给我,说你跟利亚的姜总打架了?你,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对不起,王主管,是真的。”
她平静的说。“理由,我需要理由。”
王清越极力控制着抓狂的情绪,要知道,她费尽心思跟慕临搭上的关系,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彻底破裂。而林知意除了抱歉,无可辩解,甚至她已经不想继续在慕临工作了。“王主管,我可不可以申请调回安居,您派个更专业的人过来接我的工作。”
王清越深吸几口气,终于冷静下来,“这件事情我现在应允不了你,当初调派你过去是方总的要求,一切要等慕临的责任下来在说。”
电话突然终止,手机彻底没电。慕临休息室,慕西洲去而复返,是在路上接到了方程的电话,内容言简意赅,但已把利害关系都说清楚。“西洲,姜丝儿闹着要报警,我摁着了,你要再不回来,这事可就真闹大了,你也不想最后是去警局提人吧?”
方程不笨,表面吊儿郎当,实则一直是慕西洲的智囊团。就在刚才,只有他看出了慕西洲的心思,没有人能让他情绪波动这么大,甚至丢了分寸,除了他爱的人。姜丝儿坐在沙发上,身上的伤口都让家庭医生过来处理好了,但看起来情绪不高,因为医生说额头上那处被高跟鞋砸的伤口,有留疤的可能。她顿时觉得,咬林知意的那口轻了。慕西洲没有没兜圈子,公事公办的问:“你们为什么打起来?”
“是林知意先动手的,大概是因为先前的事,对我积怨已久吧。”
姜丝儿说的是实话,模棱两可的实话,同时也一句话把自己推干净了。她想扮演无辜的角色,但慕西洲不傻,语气微冷:“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基本的自控能力,谁也不会为一点小事动手,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丝儿,不要把私人情感代入到工作上面来。”
“是,我就该报警,让警察来调查这事。”
姜丝儿觉得生气,不管是合伙人,还是朋友的身份,他不是都应该立即来表示对自己的关心吗?可事实呢,上来就是质问,警告,一个林知意而已,至于么?慕西洲越表现的偏向林知意,她就越是讨厌她。“你报吧,反正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慕西洲淡淡的说。“什么意思?”
“外面有多少双媒体的眼睛在盯着你,你心里不清楚吗?当初你刚来慕临,就声势浩大的召开新闻发布会,这才过去多久,就要传出你跟员工大打出手进警局的丑闻,你说,这对慕临,对利亚,对我们共同合作的项目会有好处吗?”
“你跟林知意之间的恩恩怨怨我管不着,但我要对即将开始的几十亿项目负责任。”
慕西洲的语气很平静,似乎真的只是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拿出来提醒,没有一点私情。姜丝儿迷惑了,片刻,她笑了笑,感到一丝轻松,“我以为你是来替林知意说情的,没想到你最关心的还是项目,这才像我认识的西洲。好,是我误会你了,听你的,我不闹了。”
慕西洲没有说话,他之所以这么说,不止出于尊重林知意的意愿,更因为他觉察出她跟姜丝儿之间绝没有她们说的那么简单。既是如此,出于保护,他也不能跟姜丝儿透露他跟林知意的真实关系。姜丝儿看着慕西洲,眼中不知不觉蕴了些许温柔,主动邀约:“晚上一起吃顿饭吧,我来了这么久,你还没有请我吃过一顿饭。”
“下次吧,等空下来,你先好好休息。”
姜丝儿笑着点点头。从休息室出来,慕西洲提前下班开车前往林知意的住处,事发到现在,他心里跟焚了火一样急,却只能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先冷静把事情摆平,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人不在家,没有回来过的痕迹,手机也没电自动关机了,慕西洲突然感觉,他跟林知意之间拥有共同回忆的地方实在太少,少到她不见了,他根本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