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了之后,妈妈变卖掉所有财产,赔偿给事故里遭难的工人,然而人在尝到甜头后,贪欲是无穷尽的,原本谈好的价在收到之后马上变脸,联合告上法庭,当时家里已经宣布破产,拿不出更多的钱。钱没有,就拿人去抵,警察上门把妈妈从家里带走时,林知意嗓子都哭哑了,但她无能为力,就好像她们知道烟花存放根本没有问题,但那场爆炸炸毁了所有监控,让证据跟着一起毁灭一样,只能接受现实。家里出事后,爸爸人间蒸发,不再出现,她一个人住在亲戚提供的小房子里,几乎隔一晚就有人上门在墙上涂抹血淋淋的颜料,半夜突然敲门发出恐怖的笑声,周围邻居受不了,纷纷举报提意见,亲戚怕被连累不愿再收留她。那段时间她被踢来踢去,到后来亲戚们委婉的话语就变成了直白的拒绝:“求求你别来祸害了,我们真的承受不起。”
她无处可去在街上流浪,身上的钱够吃不够住,晚上一个人缩在公园的长凳上,结果被流浪汉盯住,还好被过路的警察救下。在警局,她打电话给许一苒,她来之后直接把她大骂一顿,两个人抱头痛哭。从那之后,她就偷偷住进许一苒家里,她们一起填志愿,一起经历妈妈最终的庭审结果,一起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多个晚上,她们都是靠在一起流着眼泪睡的。十八岁之前,林知意从未想过,自己安稳的日子会在她成年的那年结束,十八岁以后,她过的每一年,都在疗伤救赎十八岁时受到的伤害。如今生活渐渐在好,她以为自己都要忘记了,再努努力,伤口就要长好了,然而一个似曾相识的姜丝儿,就打破了假象。原来她从来,自始至终,从未停止过,记恨云思晚。林知意一个人坐在小区的石凳上,从下午六点坐到了晚上九点,这一整段时间,她维持着同一个动作,眼睛聚焦在不知哪一处,思绪乱飞,魂神不在。直到一件带着体温余热的外套裹在了她的身上,慕西洲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看向他,语气里难掩焦灼过后的余怒。“你难道一直坐在这里?我找了你三个小时。”
他开口,更多的却是担心跟疲惫,以及如释重负。“你找我做什么?”
林知意呆呆地看着他,像一只没有灵魂的玩偶。“你说我找你做什么?你这一整天人就不对劲,我早早下班来找你,你不在家。微信,联系不上,打你电话还关机。”
更多的话慕西洲没说出口,他心里对林知意的在意远远超出他的认为,不过才三个小时,他就难以忍受等待,方才要不是经过楼下无意间瞥到这里一道隐隐眼熟的身影,他现在估计已经在开车去警局的路上了。“对不起,我没在意,手机没电了。”
林知意充满歉意的说,确实是她情绪的问题,没想到会让他这么担心。“真拿你没有办法。”
他无奈,拦腰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来往家里走去。林知意身体都坐麻了,没有挣扎的力气,慕西洲进门把她放到沙发上后,察觉到她僵硬的动作,便蹲下来用手舒缓她的双脚。看着他垂眸认真的样子,林知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手刚碰到,又僵住,她想起中午同事说的话。“姜丝儿和慕总青梅竹马,妥妥的未婚妻人选!”
手跟触电似的缩了回来。“怎么了?”
慕西洲抬头,她今日真的很反常。“你跟姜丝儿……”她迟疑地开口。“普通朋友,合作伙伴。”
慕西洲解释的很仔细,他看向林知意,眼神里有深究,有探索,“你在介意她?”
“不是。”
林知意飞快否认,心里的答案却是相反的,是,当然是,可她说不出口,谁会接受这么无理取闹的猜测?慕西洲深深看着她,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但林知意不想继续话题了,反正只要知道他跟姜丝儿没有那种关系就可以了,她能说服自己继续跟他在一起,哪怕不会有结果,这亦是她从决定开始就坚定的选择。慕西洲,如果有一天你有了结婚的对象,请让我体面的离开你,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她抚摸着慕西洲的脸,主动亲吻上去。很久没做了,欲望的阀门开启之后,两个人都很激烈,甚至尝试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方式,身体的契合能让灵魂跟肉体一起得到满足。结束之后是深夜,林知意窝在慕西洲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哪个话题起的头,突然就聊到了高中时候。林知意说他那会儿特不讲情面,每次撞见她抄学霸的数学作业就不收她的卷了,害得她被数学老师骂过好多次。翻起旧日恩怨来,她一下就想起了许多,高二运动会,她报了长跑八百米,结果忘带运动鞋了,她个儿高,脚比一般女生大,人家都是三十六三十七的脚,唯独她窜到了三十八,怎么办,那只能跟男生去借鞋子了,结果被他知道,二话不说直接把她从名单上除名。至于吗?就是忘了带双鞋而已!又说起元旦文艺会演的节目,他们班准备的是小品,西游记的三打白骨精的衍生故事,她表演的是勾引唐三藏的白骨精,戏份不少,彩排时慕西洲当导演,每演到她的戏份就频繁喊咔,最后以她表演不够妩媚为理由收走了她的角色。这也就算了,后来他竟然安排她去表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那根金箍棒!给的理由是她身材高瘦,打起来足够灵活。实在太离谱了,她为此被班里嘲笑半个学期。慕西洲听着她翻往日‘恩怨’,一直微微笑着,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她偶有激动便低头亲亲脸颊。她渐渐说得困了,在他怀里没了声音,床头的暖灯下,他看着睡在怀里安静的她,回想起许多当年的事。她到现在都还不懂他那时候所做的一切。但无所谓,只要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