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十一皇子的生母似乎是个宫女,陛下虽厌恶那宫女,但还不是将他放在皇后娘娘膝下好好养着,怎会如此放任苛待?”
“那你的意思是……”他摆了摆手,却是没再说下去了:“这话我可不敢乱说啊,若叫人听去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高个太监有所了然:“原来如此,看来这朝霞殿里的这位,能活着,已是陛下天大的仁慈……”“……”年幼无知的时候,君弈听不懂这些话,只觉得他的血生来带毒,被视为不详,所以与别的皇子们不一样。而今回想,不禁失笑感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那疯女人以为他是那畜生的孩子,所以将他百般凌虐折磨,而那畜生则觉得他是肮脏诞生的产物,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多么可笑。他是什么……朝霞殿里不受宠的小皇子?还是后来黎国的夜王殿下?原来……他什么也不是。他的存在,也只是个笑话罢了。……云小棠本来追随着那火光而去,可没等她赶过去,那火光又消失了。而同时周围的场景也在变化,一会儿是若隐若现的白色城堡,一会儿又黑漆漆一片,一会儿又变化为大片的红色花海……这些景象都变化得很快,也很模糊,模糊到让人看不清楚细节,像是些飘零的幻影一样。君弈不在她的身边,见到这些诡异的场面,云小棠感到有些害怕。她叫了好几声君弈的名字,但都没听见任何的回应。最后这些模糊的幻象不知怎么的又全都消散了,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凉凉的夜风吹来,耳边响起远处树林里传来的虫鸣之声,而脚下的地上,是乱七八糟的碎石和瓦块。此时此刻,这周围倒还真像是一片焦黑的废墟……今晚的月光本就不太明亮,这会儿随着一阵风吹来,月亮像是被浓浓的云层给掩盖住了一样,周围的光景愈发的漆黑了,变得伸手都不见五指。像这样黑沉的夜,在没有任何灯火的情况下,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云小棠不知道君弈在哪,也辨别不了现在的方位,只能随便选个方向摸索着走。走了小会后,远远看见了一点火光。她连忙走过去,发现是举着火把赶来的四名影卫。他们本来是听从吩咐候在这片废墟之外,但刚刚突然就听见了云小棠的喊声,以为是出什么事情了,所以这才举着火把匆匆赶来。影一走在最前面,见到云小棠,忙问:“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小棠心还在跳,站定后摇了摇头:“我没事。”
影一只是看着她,又问:“主上呢?”
影六对此也觉得蹊跷。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主上跑不见人影了把云姑娘一个人扔这里啊……这,恐怕不是主上会干的事情吧。云小棠扫视着周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就挺突然的,他们及那座城堡似乎一阵狂风就被刮没了。影一沉默片刻,很快就道:“分头找。”
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向云小棠:“云姑娘你在这等着,属下们去去就回。”
云小棠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望着前面举着火把离去的影卫,追上前:“我和你们一起去。”
她的话,影一也不敢反对,只好点头同意。这是一片很大的黑色废墟,便是白日也是一眼都不怎么望得到尽头的那种,而现在又是天色黑沉的夜,想在这上面找到一个人,在方位不确定的情形下,也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云小棠他们走了很久,才在一处往下凹陷的大坑里找到了人。这坑也不是很深,莫约一人高,而且周围是坡度较为平缓的坡地,坡底下和别处一样,也是乱七八糟的碎石和瓦块。四名影卫举着火把围过来,刚好将坑底里的情形照亮。此时君弈正站在坑底的中央,垂着脑袋背对着他们,一头墨发及黑色的丝质袖袍随着夜风飘游拂动……云小棠望着这一幕,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这人的背影有些阴森可怕。在这夜色寂寂的荒芜废墟上,他这一身黑衣飘散着黑发的样子,还真有点像恐怖电影里的恶鬼,仿佛一转身就会露出狰狞的面孔,然后冲过来杀人。她不敢往前,反倒是旁边的影一上前两步道:“主上。”
君弈听到这个声音,这才回神,微微侧过身来。火光照映在他冷白的脸上,云小棠见到这张熟悉的侧颜,才算是松了老大一口气。还好还好,是人不是鬼……君弈没什么表情,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副冷淡的表情。他抬起眼帘,看向声音的源头。待看见云小棠后,微蹙了下眉,随手将指尖不慎沾染的血蹭在袖袍上,然后拂袖朝她而去。云小棠也提着裙子上前几步,沿着下坡跑到他的面前:“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都不去找我一下……”说完,她有些好奇地侧头往他身后张望。可不等她真正看清什么,就被君弈抬起的袖子给挡住了视线。他摸了下她的头发,轻着声音道:“回去吧。”
云小棠这才看向他。之前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但这会儿凑近一看,她发现他的眼睛里有红色的血丝,眼眶底部,更是一抹让人觉得可怖的猩红。还有他的衣襟处……那白色的衣领上显然沾染了两滴鲜血。“你又……杀人了?”
云小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此刻这人站在她面前,莫名让她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给她的感觉也有些陌生,全然不像是那个对外脾气暴躁,但是对她温柔又直男的人。他看起来,是在压抑着什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阴鹜。君弈没有回答云小棠的话,只是将人抱了起来,并用那带着血腥之气的衣袖遮盖住了她的脸,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后面的四名影卫自是了解主上,见此情形,全都沉默不言,等主上抱着人走过来时,他们又低下头,识趣地退让开。一直到人走远,影一才举着火把往那坑里看了眼。这坑里的地上和废墟的别处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一小块地方,有一堆骨头……而这一切,刚才正好被主上的影子给掩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