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就那样站着,所有人都绕开那一处走,谁也不敢多看一眼。便是有两名官兵壮着胆子过去问候几句,那眼神也充满畏惧与戒备……虽然恭敬,但却疏离。云小棠微蹙了下眉,忽然间有一点理解,她之前用恐惧的眼神看他,他为什么不高兴了。她想,若是所有人都用以那样的态度待她,她多少也会有些难过吧…………也不知站了多久,君弈才从千丝万缕的思绪中回神,转身看向那边的情况。在他抬眸的时候,甚至还吓到了云府里的一名家丁。那名家丁察觉到他阴凉的目光,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埋着头快步离开。见此,君弈眼神阴鹜,唇角染上嘲讽的笑意。看啊,这就是人心……不识好歹,不明是非。明明是他帮着找到的人,那群窝囊东西却自始至终连个谢字都没有。唯一过来过问了一句的,还是之前与他打过照面的官兵。而云府里的,一个也没有。想着,君弈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渍,垂了眼睫。罢了,好像也不止这些人。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他们只会听信那夸大其实的流言,哪怕那些流言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也仍然戒备,提防,唯恐避之不及。君弈没什么情绪地转了身,只此不曾想,如此猝然回身,堪堪对上了一道清澈的目光。见到那道被黑色披风罩住的小身影,他眉头微蹙,有一瞬间的怔忡。这会儿春华撑着伞,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云小棠。而云小棠则站在离君弈三步路之外的距离,眉目平静地看向他:“我妹妹受了些惊吓,今天的事情,我替她谢过殿下了。”
说完,她眼帘微垂,待看见他那湿漉漉地衣裳,又蹙了下眉,没忍住道:“我看殿下的衣服也湿得厉害,早点回去换一身吧。”
她实在是不知道这神经病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明明可以烤干的,偏要出去淋了圈雨再回来,没烤一会儿火,现在又好像淋了圈雨。简直了……怕不是有什么淋雨的怪癖。云小棠见这人只是微蹙着眉头看着她,也不太知道是不是嫌她废话多。但回想起方才所见的一幕,还是决定把压在心里话说出了口:“另外……”“殿下不要觉得云府里的人不懂规矩,他们只是畏惧殿下,其实只要殿下不要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们也会对殿下好的。”
此话一落,云小棠就见这人的脸色冷了几分,他的语气凉薄,回答她的仅有三个字:“不需要。”
云小棠:“……”半晌,她才垂了眼帘。也是,他堂堂夜王殿下,想巴结讨好他的人多得去了,哪里会稀罕他们这小小刺史府什么……她不过是看着大伙儿都避着他,怕惹他不高兴过来解释一番罢了。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此时,有两辆轿撵抬了过来,云小棠看了眼那边,告辞道:“那我先走了。”
君弈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表情,也不开口。就像她之前对他道谢,他也不怎么搭理一样。云小棠没再多言,硬着头皮转了身,春华更是在扶着小姐走远后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可吓死奴婢了……”说完她又蹙了眉:“小姐这时候道什么谢啊,你就不怕么?”
云小棠垂了眼睫,放平心态道:“一码归一码,今晚要不是他,我不觉得我们的人能顺利找到人。”
这人身法诡异,能徒手杀恶狼,还能看见些别人所看不见的东西,多多少少有点超乎常人的能力。要不是他,他们都不一定能找到这奇怪的姻缘楼,更别说发现那堆树叶下的古怪……春华回想起方才夜王那不善的目光,还是心有余悸:“话虽如此,但是奴婢觉得小姐还是尽可能离他远一些的好……”“毕竟那夜王殿下阴晴不定,又凶残无比,今日替小姐找人许只是一时兴起,待他下一个一时兴起时,说不定就会伤害到小姐了。”
闻此言,云小棠倒是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他应该不太会伤害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隐约这么感觉。他要是想怎么着她,以他那堪比定位系统的追踪能力,多的是机会,也容易得很……远的不说,就说那匹身形巨大的棕狼,捏断她的手腕,总比挖掉那匹恶狼的心脏要容易得多吧。可他没有,即便有时候捏她下颚或者手腕,那力道,想必也是把控好了的……其实一开始,她也是怕的,怕会像朝霞殿里的那个小太监一样被他随手掐死,怕他那么大的力气,一不高兴就会折断她的手脚……但好像,自始至终,他的那些话都只是吓吓她而已。云小棠回去后,很快就被春华背上了轿撵,乘坐着轿撵离去。距离这地方近的,唯有枫林向晚居,所以云鸿哲打算是先就近住上,待整顿好了再下山回府。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冒雨离开,仅余三十几名官兵留在此地勘察。屋檐下的君弈盯着那轿撵,目光一瞬不瞬,还在回味她方才过来对他说的话。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那一字一句,却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能从那阵恍惚中缓过神来……他不曾想到她会过来,会在被家人环绕关心的时候,过来与站在一旁的他道声谢,并劝他早些回去换身衣服。她还说,若他能表现得高兴些,别人也会愿意对他好。君弈凝着那轿撵,直至它没入黑夜雨幕里消失不见,他才垂眸。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好……他要的,只有她。……回到枫林向晚居后,大家都收拾了下,经一番折腾,没多久天就亮了。虽然云秀莲和杏儿除了被吓到之外,并没有受任何的伤,但云小棠却还是因为这事一夜未眠。毕竟这事太蹊跷了……若是遇到狼,怎么最后两人会安然无恙地睡在姻缘楼的地下室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