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茶庄镇,他的出现差点没把云秀莲的魂儿给吓走,然后还把剑架她脖子上威胁她。第二次在树林里,也差点没把哥哥和春华给担心死,还拿断她手脚的狠话来恐吓劫后余生的她。除了救过她性命的两次,其余时候更不用说。朝霞殿里和邱门县外驿站的两场大屠杀,也就她心理强大,亲眼目睹后还挺过来了。但凡是承受能力稍差些的,即便还苟活着也该噩梦缠身,甚至还极有可能被吓成精神病。上次春华问她为什么不喜欢闻血腥味,她当时还有些恍惚和疑惑。这会儿倒是肯定了,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神经病?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就要被他阴魂不散地缠上,被迫看见那么多残忍血腥的场面,承受这样多痛苦与绝望……想着,云小棠心中的不安顿时又化作了愤怒与委屈。望着她这已经难看到连掩饰都不掩饰的脸色,君弈的指骨咯咯作响。忍无可忍之下,他忽的抬手。吓得云小棠慌忙地抬眼看向他,因为之前的委屈,再加上这会儿被吓到,泪水又不自觉溢出眼眶。可君弈的手伸到离她不过一寸的距离,就迅速挪开了,转而从她身侧的床栏上掰下了块木板。于是云小棠就含着泪,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看着他愤怒的表情,以及他手中那块瞬间碎成粉末的木板……君弈好似发泄完,这会儿眼中的愤恨之气散去了些,莫名多了些许无奈。他深蹙着眉,用并不算太重的力道将人拉到跟前,压抑着语气,咬牙切齿地问:“我哪儿待你不好了?”
他威胁她的次数的确不少,但说实质性的伤害,真的有吗?他觉得最过分的一次,也不过是朝霞殿那夜的喂血。她的确是在朝霞殿断了腿,但那是他动的手吗?他要是真有意伤害她,就她这脆弱得跟纸一样的身子,早成骨灰了……君弈愤懑又困惑,但是这话听到云小棠耳朵里,就怪异极了。首先她不太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么一句话,其次,他对她……真的好吗?这傻逼经常主次不分也就罢了,怕不至于失智到连好坏也分不清楚吧?床帐内,君弈垂眸望着怀里表情惊愣住的人,也不太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半晌,像是放弃挣扎,索性又抓着她的后衣领将之拎到了一旁的被褥上,再度挪开目光不再看她。唯恐再多看一眼,又心中生厌。没待多久,君弈决定离开,只是手方撩开床帐,便听门外脚步声逼近。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他倏忽放下的床帐,转而又将人拎了回来,并压低声音对她道:“谁若是发现了我,便杀了谁。”
云小棠听这话还是懵的,浑然不知是什么意思。可不等她细想,房门就被人打开了,随之传来春华小心翼翼地声音:“奴婢方才好像听见屋里有动静了,小姐是醒了吗?”
虽然已经到了辰时,但若是没什么要事,小姐不会起太早,春华这便也没有早早地过来。一般都是等到屋里有了动静,或者是小姐叫她,她才会进来伺候。听着春华越走越近的声音,云小棠看了一眼床帐之内的君弈,吓得慌忙道:“我醒了……但是春华你别过来!”
春华听小姐这么一喊,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及时止住了脚步:“怎……怎么了小姐?”
云小棠想着方才这人威胁她的话,紧张得要死,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春华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平常沐浴更衣都是她在伺候,她完全没什么秘密是需要瞒着她的。那么究竟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拒绝她靠近自己的床榻呢?便是她脑子再好使,这一时半会,还真不能想出个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来。春华见小姐久久不说话,甚是疑惑的蹙了眉。正准备过去一探究竟,可谁料小姐又急忙道:“春华算我求求你了,别过来可以吗?”
春华一脸茫然:“为何不让奴婢过来,小姐醒了,奴婢不应该过来伺候小姐更衣洗漱吗?”
云小棠望着君弈凉薄得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回道:“今日不用你伺候了,你退下吧。”
春华:“可是小姐……”云小棠打断她:“我让你退下!”
春华觉得这事儿奇怪的很,平日里这般好说话的小姐,这平白无故的,怎么变得这般蛮横又凶狠了呢?就在她犹疑着准备退下的时候,却突然瞥见,那床帐下有露出小半截黑色的衣角。因为只是小小的一块黑色三角形,又映在深色的床侧板之上,所以乍一看根本不明显。但是这会儿走近了一些,又因好奇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察觉到了。见此,春华顿时就吓到了。小姐有哪些衣服她清楚得很,这一般年轻的姑娘,连深色的衣服都极少穿,更别说黑色。这衣角……显然不可能是小姐的!春华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咽了口唾沫才试探着问道:“小姐的床帐里,可是藏了什么人?”
云小棠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咯噔。正寻思春华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就见君弈有一只袖子的袖摆掉出了床沿。吓得她赶紧将人的袖子给拽了上来。君弈见她这慌里慌张的动作,倒也由她去,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云小棠苍白又无力地解释道:“没有,春华你胡说什么呢……”春华怔愣愣地盯着那一处消失的衣角和拂动的床帐,面色惊诧呆滞:“可是小姐,奴婢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