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备战时考的好。因此改变了一生的命运，这些您都想过没有？”
而且戏校本来就不像艺校那么容易招生，还有人愿意从事这个行业，就该好好珍惜。他一向爱惜人才，又对戏曲的传承着急，怎么能如此草率的任性呢。“江时亦，那是你从来不了解我。”
傅砚清已经竭力压制自己的嫉妒和酸意，尽量不跟她态度冷淡，语气淡漠：“我从来没有你这悲天悯人的心胸，如果保有这样的情怀，我就走不到今天。”
内部有多少狼子野心蠢蠢欲动，盯着纳税人的钱，恨不能来分一块蛋糕。外面有多少人对戏曲戴着有色眼镜，恨不能将他打入凡尘，让他和民族艺术一块被扫进历史的尘埃。因为在她面前常表现出轻松淡然的一面，她便忘了他工作有多忙，忽略了他压力有多大。“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在无理取闹。”
她才不会道歉认错，甚至连低头都不肯。“到底是为着什么跟我无理取闹？”
他可以给她无尽耐心，但不能容忍她踩着自己底线。“这就是你出去哄那个小男生的理由？”
“将他否了就否了，需要你追出去安慰？”
她原本还以为他没看见，因为她自诩离开时的脚步够轻，身影够渺小，没人注意到自己。哪知道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表面上考核，实际上将她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那你以前还安慰过女同事、女下属呢！”
傅砚清直接揭穿：“我从来没有安慰过异性，男女在我眼里都是一样，我不骂她们，她们就感激涕零。我没那份闲情逸致去怜香惜玉。”
江时亦啃着指甲，又跟他争执了句：“可你哄过戴吟！”
凭什么只准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傅砚清原本不想被她冤枉，如今仔细回忆，的确不是她倒打一耙：“安慰戴吟是为了稳定军心，让她踏实唱戏，好好工作。你哄小奶狗也是为了工作？”
江时亦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可她对那个什么顾植，也没有半分私心呀。当时那个场合，的确是自己冲动了，心生怜悯。但怜悯不是好感，她对他确是没有半分私心杂念。“那后来戴吟不是也没有工作了吗？你从前对她的纵容还有什么意义？”
提起这段往事，他也有些受挫。年轻时难免识人不清，走些弯路。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只走康庄大道，从不曾涉足羊肠小道。只是他已经不再年轻，实在没有犯错的资格。.到了弄堂巷口，陈实的车开不进去，便找了路边。江时亦跟着他下车，两个人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直到空气里一股梅雨季节过后，木制家具的腐烂味道扑面而来，傅砚清才到了地方。屋内有位独居的老人，听见“吱呀”开门声，颤颤巍巍的过来开门。打开门，看见傅砚清的身影时，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拉着他的手，露出半生浮萍、饱经风霜的笑意。“砚清。”
傅砚清向身后的江时亦招了招手，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江时亦将门关好，实在不知该唤面前的男人是叔叔，还是爷爷。只乖巧坐在傅砚清身边，朝着长者微笑了一下。心底却忍不住盘算着，这人年龄也太大了，跟傅砚清不像两代人，活脱脱像三代人。不过想来也是，傅砚清算是傅应弦老来得子的孩子，所以跟他父亲年龄相仿的长者，自然年龄不会小了。“这次过来没带什么东西。”
“你能来，就好。”
长者说话时，已经温吞的将一罐朱古力盒子打开，拿出来给两个人吃。动作迟缓，像极了考拉。口吃却难得清晰：“你吃，你吃。”
傅砚清将他半路给江时亦的劣质巧克力截胡，免得这小孩却之不恭，不好意思，只得勉强吃下。克制了这么久的美食，却为了难吃的食物增加热量，回头减肥又辛苦。“家里一切都好吗？”
傅砚清将巧克力的包装纸撕开，十分自然的放入口中。解释了句：“这是我妻子，她不吃甜食。”
“奥，奥。”
老者深陷的眼窝熠熠生辉，迸发出神采。“好。很好的女子。”
佝偻的身子，向沙发靠了靠：“我都好，都好。”
“侄儿每个月都会来，给我送钱、吃的。其实我也用不到什么。”
“咱们这些人，只有我没走了。”
“经历过动乱，大多精神不济，早早的走了。只有您放宽心，所以长命百岁。”
傅砚清跟他说话时，努力将语速放的很慢，跟他在一个频率上，也使他能听清。“其实生死有命，总有一日，我们也是历史的尘埃。”
“现在还可以听听老唱片，我们就心平气和一日。”
老者一一点头：“是，是。”
傅砚清提起从前的事，目光里是少有的澄澈：“还记得小时候，我常去你家里玩。你有什么好吃的高乐高、麦乳精都舍得给我。”
“呵呵。”
老者笑起来有几分像孩子：“是啊，那时候你爸妈忙。”
傅砚清陪着他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江时亦很难得听见许多关于他小时候的事。从老者那离开的时候，傅砚清又留了八千元给他。老者连连推脱，将他送到门口，嘴上不住说着：“不要了，不要了，我有退休金。”
“现在物价毛，钱不实，比不得从前。”
傅砚清坚持将钱放进他门口的玄关上，才亲切道：“从前的万元户跟现在的万元户，能比吗？从前一元钱的购买力大，现在一元钱扔在地上都没有人捡。”
“这些钱不多，您就留着，买自己喜欢的食物。”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不过就是他年龄大了，还有几年活头？不如在最后的日子，享受人生。国人喜欢讲吉祥话，他又未尝不是。即便知道人终有一死，嘴上也要说着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