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从自己身上找毛病,从不推卸责任,而且每日三省吾身。游宴平不光说,直接拿了公筷给她夹了肥瘦相间的牛羊肉:“来来来,师娘你尝尝这个,那才叫一个鲜美,绝了。”
“听说这家饭店的牛羊肉,都是从隔壁内蒙古现杀、空运过来的。”
“有些食客高逼格,不怕等,现场选食材。直接实况转播,让你看牛羊在大草原上奔跑,相中哪个一指。上午指,下午就给你杀好了下锅。”
“要我说,还是现在活的舒坦,比过去的皇上还快活。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
江时亦嚼着徒弟孝敬的精挑细选的羊肉,努力克制吞咽的本能,嚼了嚼便吐在了旁边的盘碟里。讶然道:“如果不是自己指的那头怎么办?”
这个游宴平倒是没想过,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应该不会吧。”
“杀谁不是杀呢?”
“哦,对了。”
游宴平吃得满嘴流油,才想起来问:“师娘不会是爱牛、爱羊人士吧?”
江时亦:“我也不是爱狗人士。”
大概是她外表人畜无害,像极了漂亮作精。但不管她吃不吃兔兔,都不会干涉别人吃兔兔的自由。“活蒸螃蟹、把小龙虾头剥掉,我也觉得很残忍。但一点也不影响我吃它们的时候,觉得香。”
“我也觉得小狗很可爱,但只要不是偷别人家的宠物狗吃了,从正规渠道买来的肉狗,谁去狗肉馆子消费,我完全无感。跟我无关,我不支持,也不谴责。”
游宴平吃得更香了,这大概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师父和师娘三观都很正。傅砚清吃了两口便放下了,一直慈爱的看着徒弟和老婆聊天。看他们聊得差不多了,自己的语言也组织的差不多了。明明对游宴平向来可以吆五喝六,不过在这件事上,还是以民主为主。便用跟他商量的口吻说道:“宴平。”
游宴平难得听师父这样亲昵的唤自己,立即受宠若惊。“爸爸,您言语?”
“怎么了?”
傅砚清放下筷子,试探性问道:“武城有个团长私相授受的事,你知道吗?武城京剧院院长不作为,官官相护。”
游宴平又夹了一筷子毛肚,粘上芝麻酱和豆腐乳,吃得满嘴生香,才道:“不知道啊。”
“我很少关注这些事,也不看短视频,不看电影不追剧,不看主播不追星。除了唱戏,研究戏,别的基本上都不干。”
好罢,傅砚清扶额,也不跟这个傻白甜徒弟绕圈子了:“我准备把你调到武成剧团去历练。”
游宴平嘴里咬着一只蛋饺,还未待汁液溅出来,已经茫然的看了师父一眼:“是我理解的那个历练吗?”
“是。”
傅砚清不防把话给他说得明白一些:“如今京剧院里缺人才,别人我不放心。”
“我准备让你先去武城剧团历练,随后去津城京剧院给履历镀金。”
“等火候到了,再把你调到盛京京剧院,慢慢交接我的工作。”
“等我退了,这个位置就给你。”
游宴平突然觉得嘴里的蛋饺都不香了,食不知味的咀嚼着。面色凝重,很努力才扯了扯嘴角:“那个……师父,您忘了,我说我不搞行政。”
“是的。”
傅砚清将盘碟向里推了推,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你说怕自己没搞过,不擅长。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打算好了,把刘衡派到你身边去。让他协助你,手把手陪着你走一程。”
“其实你不要怕,搞行政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刚上手是有点茫然,等熟悉了运作方式,后面就好了。”
游宴平正从滚热的锅里夹起一只鱼丸,听见师父这样说,忽地手上一抖。丸子跌回锅内,汤汁溅起,直接烫到江时亦的手背上。她怕傅砚清心疼自己,跟徒弟生气,立即向下拉了拉袖子,装作没事人一样。只免不了在心底哀嚎一声: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师父。”
游宴平将掉在桌上的筷子小心捡起来,放好。语气平静但坚定:“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不喜欢搞行政。”
“我就喜欢唱戏,每次到了戏台上,就仿佛有如神助,能忘记一切烦恼。”
“对我来说,广袤的天地在戏台。您当初把我从戏校领出来,手把手教,就是为了让我将来唱红了,能成角儿了。让戏迷看看,京剧没有过世,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长盛不衰。”
“现在我也唱红了,没给师父丢人。不光我往哪走,戏迷上至99,下至刚会走。有哪一部电影、哪一首音乐、哪一种艺术形式,能不分老女老少、不同年龄、不同阶层都喜欢?”
“现在我出人头地了,你一句话,说不让我唱就不让我唱了,要把我关到办公室里,我得在那方小天地里终身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