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书院。 沈潇的情形没有任何好转,仍旧是一副谁都不理的状态。 但午间各自用饭的时候,秦恬在沈潇离开之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沈潇皱眉瞧她,瞧得秦恬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道。 “沈潇,能不能和我一起吃饭?”
沈潇转了头,“不能。”
秦恬:“......” 或许她已经料到自己必然会被拒绝了,又转到了沈潇脸前。 “但我一个人吃饭有点怕,我给你带饭,你保护我一下行吗?”
她这请求奇怪中暗含着合理。 沈潇沉默了一下,声音缓了两分,“去哪?”
秦恬大喜,将她带到了自己平素吃饭的地方。 沈潇平日里只在书院的食堂简单吃些,她不避讳旁人的目光,也没有人敢去招惹她。 但秦恬平素吃饭的地方是个僻静处,没有旁人打扰,只是当她把带来的方才摆出来的时候,沈潇愣了一下。 秦恬特特嘱咐了灶上今日的饭菜,全部按照自己写好的配方做成药膳,其中一道党参鸽子汤,一道黄芪清炖猪蹄,都是专司愈合伤口的药膳。 秦恬只怕沈潇看出什么疑惑,正要找个借口,给自己打个幌子。 没想到沈潇先开了口。 “多谢。”
秦恬连忙摆手,“不谢不谢,你、你只要别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她还是小声遮掩了一句,“就只是吃饭而已,我自己一个人吃饭也确实有点害怕。”
若是沈潇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受伤的事,那就说闻出了药味好了。 反正她不能把兄长供出来。 但沈潇没有问什么,同她一起安静地吃了饭,并且顺着她的意思,将两道药膳汤菜多吃了许多下去。 一下晌,秦恬心情都相当不错,甚至魏缈带着几个不相熟的姑娘过来,跟她说些客套的虚话,她也都耐心跟她们应酬了半晌。 等到晚上下学回了猎风山房,秦恬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了秦慎。 灶上也给两位主子备好了晚饭。 秦慎让人把饭菜摆在了阔山堂开阔的庭院里,秦恬把今日同沈潇的事情,都说给了兄长。 “......她没有多问,我就更安心了。但看她确实伤的挺重的,吃饭的时候都要吃一阵停一阵,我明天再给她换两道滋补的药膳菜肴来。我看到山下村子里养的鸡不错,让天冬问问村人能不能卖几只给我们......” 她说了一大通话,才发现嫡兄还没开口,她就讲了这么多。 这些日住来猎风山房之后,两人比从前不知亲近了多少。 可秦恬知道,自己和兄长熟识拢共也没有多少日,她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弄了这么多细碎的琐事,是不是让兄长有些烦了? 秦恬念及此,有些不安。 但秦慎却全然不是她猜测的那般想法。 他几乎从来没有听见别人,会把事情细细碎碎的掰开,全都说给他听。 他听到的多半是结果,或者简略的过程,偶尔母亲秦夫人会说些琐事,但母亲身子不济,气血不足,说不了许多。 而等他年龄渐长,更听不到这些事了。 陆贤昭总说他是与凡俗人间隔了云烟的人,秦慎并非是有什么故意为之,只是他不知不觉便不曾触及过这些。 秦恬看着兄长仍是不说话,心下越发惴惴了。 “兄长是不是不喜......” 话音未落,秦慎开了口。 “没有。”
秦恬抬头看去,看见沉默的兄长嘴角浅浅勾了起来,他薄唇轻起。 “我只是在想,你是怎么瞧出来,山下村子里的鸡,长得不错?”
秦恬张了张嘴,怔了一会才回了神。 嫡兄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吗? “就是......首先那些鸡的品种就不错,然后我有看到村人用艾叶喂鸡,鸡会长的好,而且,”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村里的小孩子总会追着鸡跑,山野里跑出来的鸡,一定好吃不是?我是听以前的朋友李家人说的。”
李二姑娘吗?她那个小友? 秦慎目色越发柔和。 “你可以请小友到猎风山庄做客。”
秦恬闻言一愣,旋即又惊又喜地看住了秦慎。 “真的吗?兄长?”
秦慎点头,“真的。”
“太好了!”
秦恬自己的那处宅院,周叔已经不急着修了,他老人家认为反正有猎风山房这个住所,等回头相看到好的宅地,另外给姑娘建个院子好了。 这样一来,秦恬恐怕一时半会都不会另有去处,她想要请李氏兄妹做客也没有地方了。 但今天,兄长突然提了这件事。 秦恬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的犹豫不安,多少有点多心了。 她眨着眼睛瞧他,夹了一筷子菜,仔细放到他碟子里。 “兄长请。”
秦慎看了一眼她第一次给自己夹的菜,“黄瓜?”
秦恬:“......” 她刚才看见他偏爱这盘黄瓜,才夹给他的。 “兄长不喜欢吃吗?”
他笑起来,“没有不喜。”
说着,夹起了那黄瓜条放进了口中。 连舟怕公子受伤不方便,这几日都在一旁伺候。 但今日在旁瞧着公子和姑娘说着闲话吃着饭菜,一派闲适,两只黄雀都不怕人地落到了檐下,小声啾鸣。 连舟目光示意院中服侍的人,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 一连五天,秦恬看着沈潇的起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不少。 “你是不是身体好了许多了?”
两人比从前熟络了不知道多少,沈潇也没再避讳。 “用了些药,伤口愈合的快。”
她看秦恬,“你家的饭菜很好吃。”
秦恬也觉得自己家的饭菜好吃,尤其是她给沈潇搭配的很好。 正好因为家中还有个受了伤的人,都需要愈合伤口、补气养血,秦恬近来又抱着厚厚的一摞药膳书研习了一番。 如此下去,秦恬估摸着沈潇再过五日,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她没想到,第六日,秦恬从早上等到午间,沈潇都没有来。 甚至到了下晌还没有人影,直到快要下学的时候,秦恬才看到了沈潇的身影去了山长的书房,不时折返回来。 学堂散了学。 秦恬匆忙收拾了东西就追了出去。 她刚才隐隐看见沈潇的身影,有些踉跄,和昨日身体恢复极快的沈潇,完全不是同样的步伐。 秦恬直觉不对,但沈潇走的早,等她追到了山门,她已经坐了马车走了。 “魏将军,能不能先不回家,追一下前面那辆马车?”
魏游可不是傅温,他对姑娘的话甚是听从,当下就追了亲自驾马追了过去。 但前面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追逐,不时转了弯没入了山林里的小道中。 魏游不敢把马车驾得太快,毕竟后面坐的是个小姑娘。 他说追不上了,“前面的人应该不想让我们追上去。”
如此这般,秦恬的预感更加不好了。 她没有打道回府,“那就在附近打听一下沈家的宅院吧。”
总得知道沈潇到底出了什么事。 ...... 沈家别院。 沈潇刚一回来,一个年迈的老嬷嬷就迎上前来。 “姑娘下学了,今日书院先生讲的,姑娘可都能听懂?”
老嬷嬷一脸慈爱,上下打量着沈潇,“是不是学业太重了,姑娘近来累到了?老奴总觉得姑娘气色不太好似的?”
老嬷嬷姓庞,白白胖胖的有了年岁,她并非是沈潇从小服侍的人,而是沈潇母亲沈夫人的奶娘。 沈夫人将女儿送来鹤鸣书院读书,怕沈潇自己的丫鬟仆从照看不周,就让庞嬷嬷一并跟了过来。 庞嬷嬷上了年纪眼睛有点瞧不清了,当下还欲靠近些,仔细看看沈潇。 沈潇舔了一下嘴唇,令她看起来稍好些许,但没有停下来给庞嬷嬷细看,往书房走去。 “今日课业也甚是繁重,我得去书房做功课了,嬷嬷先忙去吧。”
“唉......”庞嬷嬷叹气,“这鹤鸣书院真不是一般,只课业旁的地方都比不得了,老奴要不同夫人说说,给姑娘换一家书院读书?”
“那倒也不用,”沈潇摆了手,又嘱咐庞嬷嬷,“嬷嬷莫要乱说,免得母亲担心,我这些课业且应付得来......” 只是这话没说完,门房忽然来报。 “姑娘,有位姑娘上了门来,她道是姑娘在书院的同窗,姓秦。”
沈潇一愣,庞嬷嬷则又惊又喜。 “是不是姑娘在学里的手帕交?上次夫人还让人来问,问姑娘有没有交结一二朋友......” 庞嬷嬷比沈潇高兴多了,转身就要亲自过去迎接。 “快请!快请!”
沈潇不便去拦,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只能紧跟着庞嬷嬷也去了前院门前。 果见秦恬就站在了门前。 沈潇知道她方才就在后面追自己,所以故意让车夫转道把他们甩了下来,但她还是找上了门。 沈潇有些心虚,更害怕秦恬当着庞嬷嬷的面,说出了她的事情。 不想秦恬一开口,便道。 “你的书本落在我那了,我怕你今天没法做功课,给你送过来。”
沈潇看过去,见秦恬极快地冲她努了一下嘴。 然后转头问向一脸喜色的庞嬷嬷,“我能进来坐坐吗?”
庞嬷嬷只觉自家姑娘木讷不会待客,连忙扯了沈潇的袖子,又急急忙忙请了秦恬往里去。 “当然当然!秦姑娘快请!我们姑娘正盼着您来呢!”
秦恬笑了起来,“那可太好了。”
她特特看了沈潇一眼。 沈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