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军士见识过了这些死士的手法,城防军可没有见识过,他们开始看到卫流的人往前扔东西还以为是暗器,结果发现他们都是往地上扔,而且没有任何杀伤力,就肆无忌惮的继续闯了过来。卫流任他们前扑,半点要采取行动的打算都没有。等到前面十余排城防军涌过了砸着火油的地方,卫流才冷声下令:“点火!”
一道火墙嗖一声从街道上窜起,足有一人多高。正从火油上通过的士兵立刻被燃成了火葫芦,又因为脚下沾着油,根本没办法扑灭,惨叫着往后面的军阵中倒去,阻住了后面的人的脚步。而前面越过火墙的这百余人,就成了彻底的孤军。对于这些人,卫流可不会客气,他抬起剑,轻声吐出一个字:“杀!”
千军万马,打仗攻城,死士不如军人。可是单打独斗,杀人灭口,军人不如死士。这百余名军士纵然也会些拳脚,又怎么比得上以杀人为业的死士。死士们挥舞着刀剑,杀了一个来回,将那百余人全部杀尽,也不过小小的受了几处伤。城墙附近的建筑都是用青石建筑,并不易燃,此时火油烧尽,火势立刻小了下来,再也阻不住后面人的脚步。卫流等人且战且退,始终护在大部伍的尾部。这一会儿的工夫,南楚男丁又跑出去好些人,而城门也在不住关闭,已经关了快一半了。“快些出城!二皇子为我们断后!”
负责组织众人出城的亲随在拼命嘶喊着,把卫流的决定告诉每一个人知道。所有人都在奔跑着,也感动着,卫流以皇子之尊,竟然愿意为他们这些人断后。这样一场生死狂奔,前方的城门在关闭,就好像生的希望在关闭。城门关到只剩四分之一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是阮烟罗命令的,先关上一点,是为之后节省时间,可如果再关下去,就会造成挤压踩踏,到时候谁也逃不出去。现在剩的人没有那么多了,四分之一的城门足够用。城防军将领看到不断关闭的城门,立刻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这扇门关了,他们出不了城,就休想追上卫流。指挥着最前面的几队人马,城防军的将军大声吼道:“别管那些下奴!上城墙,把绞盘夺下来,不许他们再关门!”
立时一队人马从战阵中分离出来,不管正在逃亡的南楚下奴,向着城墙的方向杀去。“倒火油,别让他们上城。”
那个已经在天曜呆了三十年的南楚城门官冷静地说道。大桶的火油从城墙上倒下来,火势如蛇,阻了城防军上城墙的路,也断了他们下城墙的路。片刻的耽搁,城防军与南楚男丁之间的距离就又被拉开了一点,秦川等人策马跑在队伍的两边,嘶声叫喊着:“快点,快出去!”
此时此刻,多耽误一秒,都是致命的。城防军将领眼见着自己的兵被大火阻在城楼下,而南楚下奴又越跑越远,只激的双眼发红,挥刀喊道:“给我上,杀了他们!”
卫流一行人立马在城防军和下奴中间,气势沉凝,像一尊尊战神雕像,扼守着他们逃亡的后路。城防军越来越近,几乎可以听到跪在最前面的人的喘息。秦川再也无法守在阮烟罗跟前了,他飞马跑到卫流身前,对卫流凄声说道:“二皇子,你快出城吧,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我说过,我会是最后一个走出这扇门的人!”
卫流面容平静地说道。“二皇子,我求你了!”
秦川低声叫道:“你快走吧!”
“不走。”
卫流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是不想走,而是这个时候走,前面做的事情就没有任何意义。已经做了这么多,再功亏一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是卫流的作风。与其如此,不如赌一场,赌他们能拖到最后,让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退出这扇门。卫流轻轻颤了颤手中的剑,剑在手中的感觉,比想象中要好。在天曜十六年,步步小心,时时计算,他已经不记得快意恩仇是种什么样的滋味。而现在下决心赌一场,所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顾忌,他反而有了些活着的感觉。又是一骑快马到了卫流的身边,卫流转头,正对上阮烟罗如画的容颜。这样混乱又落了下风的场面,她面上却没有一丝惊慌,眼睛微微弯着,笑靥如花。“阿流,我陪着你,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身上还有三颗雷火弹和数颗燃烧弹,这些燃烧弹她想尽办法融进去一些极易燃的材料,可以在瞬间着窜起极大的火焰。用这些东西来抵挡城防军是不可能的,但却可以为他们争取一点从容撤退的时间。这时间足够他们退出城外,再让城墙上的人关闭城门毁了绞盘。卫流有微微的失神,这个女子的笑如此肆意随意,刀与血飞溅一片的战场上,他却忍不住去想,这世间究竟有没有一个地方,是这个女子笑不出来的?心里没来由涌起强烈的信心,就算现在根本看胜利的希望,但只是阮烟罗的一句话,就让他觉得,他们真的可以离开京城。街巷里脚步声响,又有城防军发现了这里的战乱,赶来支援,他们把西城门这里牢牢的包围起来。卫流眸子暗了暗,抬起头,连人带马,没有后退一步。一夜烽火,他的白衣却并没有沾染脏污,白玉般的面颊在血光的映衬下,依然是那般清和淡雅。远远的看过去,他仍旧像是天上的仙人,只是这仙人不再是谪仙,而是带着部众,叛出天庭的堕仙。乱军阵里,唯有这个男子最耀眼,纵血火包围,气韵不损分毫。“二皇子,人都撤出去了,走吧!”
秦川一直关注着外撤的人群,此时大声叫道。卫流回头望了一眼,城门边上只有不足百人,片刻就可以出去,他们的确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