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啊。”
金絮惊讶不已:“要说其他考试可以作弊,可殿试怎么作弊?那是陛下亲自主持的,而且题目也只有陛下清楚。”
“总不能是陛下泄题吧。”
“但事实就是如此。”
杜邕神色激愤,急声道:“这世上不可能有思维相同,连遣词用句也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子陵的文章成了殿试的答卷,这就是结果。”
“而且,是早有预谋。”
他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令人无法反驳,明晃晃的事实让人心底生寒。 言韫眸光变幻,须臾,凝声道:“和他文章如出一辙的卷面,是谁?”
这个问题可谓一针见血。 杜邕咽了口唾沫,随即沉声道:“探花郎,李密!”
这五个字一出口,素娆猛地收紧了搭在桌边的手,好半响才低问道:“你说……作弊的是李密?”
“就是他。”
杜邕不假思索的答道。 无数的画面和线索在这一刻飞旋于脑海中,困惑她许久的谜团逐渐散开,原来,原来连接李密和徐谌的线索,竟是这样吗? 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问道:“那之后呢,周子陵是怎么失踪的?”
“我和子陵原想去报官,可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忍住了。”
杜邕望向金絮,“诚如金公子所言,殿试作弊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若非证据摆在眼前,我们也不敢贸然定论,光凭那份手稿想要指认当朝探花,说不定还得被人倒打一耙。”
“更何况出现了一个李密,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幕后之人敢染指科考,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足见手眼通天,我们区区两个学子,实在不是对手。”
“这时候,子陵提起了徐老。”
周子陵称徐老在朝中颇有些人脉,还任职国子监,与好些官员有师生之谊,且为人中正,又不涉朝堂,或许能给出个主意。 两人便去见了徐谌。 “徐老让我们先回去,说他想想后面的事再作打算,结果次日子陵就收到一个口信,让他带着证据去竹屋汇合,恰巧那日我有事耽搁,就没陪他一起,谁知他这一去再没有回来,却等来了他的辞学书。”
杜邕悔不当初。 “周子陵何时去赴约的?”
素娆问。 杜邕答道:“就是辞学的前一天,十八号。”
时间对的上。 素娆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拿到辞学信就觉得不对劲,子陵的性子我了解,就算家中病重也不至于如此潦草的行事,更何况还是在查科举舞弊的紧要关口。”
杜邕找到了徐谌,询问他周子陵的下落。 “徐老说他压根就没找人传过什么口信。”
杜邕似哭似笑,说到这儿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我们一合计,猜到子陵大概是出事了,有人知道我们在做这件事,不择手段的想要阻止。”
“徐老怕我也出事,不让我回城,将我藏到了他帮过的一户农家,嘱咐我短期内不要露面,子陵的事交给他。”
“谁知等了两日,等来的却是徐老的死讯。”
徐谌死后,他知道是幕后之人动的手,可他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得知新来的监令在查此案后,心里有了个主意。 杜邕看着素娆道:“小生知道素监令是外来人,在盛京处境尴尬,这第一个案子对你十分重要,你必会详查,我入不了城,但你们要查案肯定要来勘察现场。”
“那日,我本来都靠近竹屋了,结果还没道跟前,就发现周围有人盯着,只能躲到远处最后眼睁睁看你们离开。”
“后来又有皇城司的人去竹屋翻找。”
“我得到消息后赶过去,谁知被早有准备的那些人发现,一路追杀,幸好命悬一线的时候路过了些镖局的人,被他们救了下来。”
杜邕手按在胳膊上,那里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再痛都不及心里的痛,挚友生死不明,恩师蒙难。 剩下一个他背负着两人的期望和天大的秘密,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你又是怎么和镖局的人分开,遇到金公子的?”
素娆问完,杜邕苦涩道:“城外有人找我,我不能因为私心而让镖师承担风险,所以主动离开了。”
“后来我一直在想办法进城。”
“我觉得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如果将此案摆到了明面上,或许会惹到幕后的人,但朝堂上也会有许多忠勇清正的官员参与进来,不会如此孤立无援还赔上性命。”
“但不论多后悔,我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意外碰见金公子的马车。”
杜邕感激的看着金絮,“金公子身份特殊,又与世子交好,入城必不会详查其车驾,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所以趁人不备钻进了他车内。”
后来金絮上车险些被他吓了一跳,好容易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金絮才答应帮他。 他不敢说科举舞弊案的内幕,只说他是知道徐老的死因而遭人追杀,成功跟着他到了这儿。 见到了言世子。 还有……她。 “你赶紧起来吧,先喝口茶歇会。”
素娆看他说了太多话,气力不济,准备扶他起身,杜邕连忙推却,“不敢当,我自己来。”
他手撑着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跪了太久,双腿都犹如针砭,刺痛不止。 “行了,别逞强。”
金絮抢到他身边将他拽起来,扶到旁边坐下,然后看向素娆和言韫,事到如今,要怎么处理? 这牵扯到两桩命案。 还有朝廷的公正和律法。 此案一经闹开,绝对比桃花宴抛尸和徐谌遭焚更加轰动,朝廷开办科举,选贤入仕,这是安国利民之道,有人竟敢在这上面动手脚,简直罪不可恕。 杜邕也看着两人,眼含期盼。 素娆沉默良久,缓缓抬头,“为什么要等我,你相信我吗?”
杜邕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沉思良久,苍白的面上浮现抹善意的笑:“监令的大名如雷贯耳,在你初任此职的时候,学子们闹着要去朱雀门跪谏,邀我与子陵同去,被子陵拒绝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一个会替死去的人喊冤叫屈,画像寻亲的姑娘,以后定会是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