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日,来福顺关门,李掌柜要回扬州的消息在蒋家坝传开。
李掌柜以极低的价格,将来福顺东家要出手的三家酒楼全部拿了下来。 这件事,有人说李掌柜不顾当初雇主的情谊,竟然在这时刻还想占东家的便宜。有人建议东家好好查一查蒋家坝来福顺的账目,李掌柜不过是一处小酒楼的掌柜,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买下三处酒楼? 还有人私下劝李掌柜不要买酒楼,就算要买也不能买下三处的酒楼,就蒋家坝一处买下,到时候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亏损太多。主家能在这个时候低价出售这三处酒楼,肯定是得了起义军要打过来的消息。 这些人,都是和李掌柜当初一起派到各处,现在又被东家从各处召回的掌柜。 这其中有真心为李掌柜着想的,也有单纯就是嫉妒,还有想用李掌柜做垫脚石在东家面前刷好感度的。 对于这些言语,李掌柜全部坦然处之。 他买三家酒楼的银钱,一部分是他历年的积攒,另一部分是他上次倒卖生丝赚的那五千多两银子。 为了这三处酒楼,李掌柜算是孤注一掷了。 可他一点不悔。 陆家小四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富贵险中求,李掌柜要是不敢走这一步,他最好的出路就是回扬州继续在来福顺做个小掌柜,要么就是自己在扬州盘个小酒店,安稳度日。 想想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李掌柜还是听了陆家小四的话,决定试试。 他之所以敢这么冲动,还是因为当初陆小四劝他倒手的那笔生丝,让他有了孤注一掷的底气。 听说李掌柜买下了三家酒楼,陆家小四立刻带着自己的爹娘去了来福顺,给李掌柜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李掌柜这次是真的觉得老天有眼,让他认识了陆家人。 长鱼宴算什么,这世间不吃长鱼的人大有人在。 可陆家娘俩做出来的这一桌子菜,几乎颠覆了李掌柜从前所有的认知。 他怀疑自己并不是一个掌管着酒楼的掌柜,而还是当初那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 满满一桌子的菜,从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每一样菜他都见过,他都认识。 可他没想到,这菜,不煮不炒不煎不炸不蒸不熏,就这么切切就端上桌。 桌子上,一只烧得热气腾腾的炉子,一半红汤一半清汤。 所有菜肴,不管是青色的菜蔬还是肉类鱼类几乎都是生的,肉被切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码得整整齐齐地一盘子一盘子端上来。 菜也是一盘子一盘子地分好,分量不算多,花样却不算少。 吃什么烫什么,喜欢吃辣的就放红汤里烫,喜欢清淡的就放白汤里烫。 陆家小四怎么说的:“还可以做烤盘,下面放上炭火,边吃边烤。”陆家小四还说:“李掌柜您可以在一个地方开两家这样的店,一家精致高档一些,实行点餐制,吃什么点什么,按份收钱。还可以开一家大众一些的,按人头收费。一人多少铜钱,一个时辰内随便吃,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只要你吃的下,店里绝对不会再收钱。”
“那要是吃不完被带走或者浪费呢?”
李掌柜追问一句。
他承认他心动了,不单单是心动,是他真的被这种餐饮给吸引了。 “那当然不行,吃饭钱是要多交点铜钱浪费和带走的,只要抓到,按斤重另外算钱,这些都是要贴墙上提前说清楚的。”这是前人的智慧,她勤工俭学的时候,可是某捞的优秀员工呢。 李掌柜又问:“两家店,都是做这一样的吃食,价格却不同,谁会去吃点餐的?”
“当然有区别的,这两家店针对的客人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按人头收钱讲究的是实惠,能填饱肚皮就行,更适合普通的,手里有点余钱的百姓。按份收钱,那买的是服务,是舒服,是店里的就餐环境,这样的店当然更适合有钱人。换成李掌柜您,如果是您一个人吃饭,您去普通的铺子吃就成,反正便宜也方便。可您要是带着家人呢?或者请客人或者朋友吃饭呢?您愿意和一群脚夫扛包的挤在一起吃吃喝喝吗?”
“当然不愿意。”
李掌柜又不是个傻子,他做了十几年的掌柜,岂会看不清这里面的道道。
陆飖歌继续说道:“是吧,同样是水煮花生,码头上五文钱可以买一碗,可来福顺的水煮花生为什么卖二十六文一碟?客人吃来福顺的花生,可能为的是店里的就餐环境,也可能是为了店里招牌够响亮,还可能是因为坐在店里一碟水煮花生一壶茶,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消息。总不能说是客人人傻钱多,分不清贵贱,就喜欢被骗吧!”“哈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啊!”
李掌柜说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通透。 “李伯伯的这三家店都临水,又靠着码头,来往的客人大部分都是船商。如果,能在李伯伯的店里得到他们有用的消息,那么,客商到了码头会不会第一件事就想到进李伯伯的店?哪怕不吃饭,来坐一坐,说不定也能得到有用的消息呢。”
至于店里的装修,怎么样让客人做到满意而来,满意而归,她是绝对不会在此刻多言的。 实在是,没必要。 李掌柜不愧为生意人,陆飖歌这话一说他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好,好啊!”
他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都晃了晃。 溅出来的茶水烫到了手,李掌柜才醒转过来,冲着陆全有些心虚地笑道:“陆兄弟莫怪,是我失礼啦。”
“不碍的,不碍的。”
陆全慌忙摆手,他是个粗人,听不懂小四他们说的这些,只能在一旁倒倒茶水什么的。 “陆兄弟,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已经是李掌柜第N次从心里发出的感叹,可惜他没有啊! 真是让人无端地平添了几分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