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人弃了松塔,“刷”落身在空地处,是阿左。他面对菊花海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转回身,看到石台上笼在结界里的箜篌。他目光停落在了箜篌旁那一枝菊花上,慢慢的,走了过来。就这时“刷”又一个身影,落在了他身后,是初一。初一道:“此花不可动。”
语气淡却又深。阿左看向来人。有时人之间不用语言,只靠眼神,也会知道对方的意图。阿左看到慢步而来的初一也盯着那朵花,然后抬头和他对视。俩个人同时明白,对方都喜欢夕弦。两人并立,看着那一枝花。阿左道:“帮着花配罐子,真是难为你。”
这话是指帮夕弦准备衣服讨尚烈喜欢。“罐子一定会消失。”
“只怕罐子结实,花又满意,即便消失,白费心思。”
阿左道。“乐见分晓。”
初一认真的看着阿左答,意思里也包括“你”。初一离去。阿左也躲起来。“夕弦小姐,还有多远?”
飞在空中的尚烈问。“快到了。太子没来过妖界吧。”
“嗯,头次。”
“那我得嘱咐太子几句。一会儿我们进去妖界会通过一条长廊,那条长廊叫幻廊,是由无数个幻境组成的,你过的时候一定随紧我,不要细看,一但你盯着它看就有可能被吸进去。”
“吸进去会怎么样?”
“怎么样?!听我师傅说那是考验妖的,她们妖崇尚魅惑,如果走那条廊不被吸引或者被吸进去能自己出来,那就是合格的妖了,不管变没变人形都能去凡界。要是被吸进去出不来就会熬到晕死后被幻境吐出来,每个被吐出来的妖都会失去很多灵力,所以妖们不确定能过关都不敢轻易去幻廊。”
“那我是仙啊,幻境还吸我?”
“幻境的作用是魅惑,我是鬼,师傅还千叮万嘱的叫我小心呢。我想,太子还是小心些。”
尚烈在心里想:“我是仙,比妖高级,应该不会被魅惑,可是万一被魅惑,不是说明我连一个合格的妖都不够?小心,我得小心,不能丢脸。”
虽是这样想,心里竟对幻境里能看到什么很是好奇。果不多时,就来到妖界通道——幻廊。入口处,夕弦道:“太子,千万别细看,就像逛街似的走马观花的看,要是不能做到的话,把眼睛闭起来跟着我走。”
尚烈心道:“不能让夕弦小瞧我。”
于是道:“闭眼就不必了,我不细看。”
两人步上幻廊,最初,尚烈还行,不停的左右摇头,这样眼睛就不会停在一处。可走了十几米,就觉幻境也许没那么可怕,你看,我刚才看到一只小白羊在吃草,也看清了也没被吸进去。渐渐的他放松了警惕。啊!这幻境好像一幅幅不同的画被拼贴在一起,有的是渔人划船,有的是田野农耕,有的是风筝满天,有的是月下佳人……太多了,风景的,人物的,花鸟动物的,甚至看不出是什么的。忽然,尚烈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在忙碌着,转回身,一抬头,是自己!是自己捣完药找瓶子要装药粉,那抬头寻找的目光好像看到了要找的瓶子,正正的就和尚烈的目光碰接上。那人伸出手要拿,尚烈也不觉伸出手,两人的手不断靠近,“厾”指尖相碰,尚烈“刷”的就被吸了进去。夕弦进幻廊开始还侧头看尚烈,但她见尚烈跟的还好,再说她也得注意不能细看幻境,所以就没总看尚烈的方向。可她再一转头,“呀!”
正见尚烈被吸进去,夕弦一把抓住尚未进去的袖角,大叫一声:“师傅救我!”
两个人就都被吸了进去。进入幻境,原本的意识是被抹去的,但曾认识的人还会认识。尚烈一进幻境,就见一片绿茵草场,远处有一个大宅,还有说笑声。尚烈向大宅走去,大宅既无院门也无墙,就坐落在绿茵场上。宅下坐着的人见尚烈来立刻叫道,“来啦!”
“来啦!”
四个人跑着拥到尚烈跟前。尚烈一看都认识,金朵,天白,火枭,麒麟。天白道:“等了你好久了!”
金朵道:“是啊,我们闲的都要长苔藓了。”
火枭道:“快来,我们来踢蹴鞠。”
麒麟道:“发什么呆,快来一起玩!”
四个人欢声笑语的拉着他往前走。金朵道:“我来当裁判,你们分两组。”
“我,尚烈和我一组。”
天白道。于是,尚烈和天白一组,对抗麒麟和火枭一组。球,踢的特别开心。让尚烈没想到的是每个人都踢的比自己好,因为自己这组落后,金朵竟然下场相帮,金朵踢的也比他好,最让他吃惊的是麒麟,他踢的比所有人都好。和麒麟过球时,尚烈还道:“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大家玩的兴高采烈,球踢的淋漓酣畅,所有人都笑着,喊着,追着,跑着。如果尚烈有意识,他就会疑问:“他怎么可能和天白,金朵踢球呢?”
尚烈越来越跑不动,他想停下来,可是四个人好像一点不累,仍然召唤他接球传球。尚烈的肺像抽干了一般,呼吸愈来愈费力。他跑着,不停的跑着,跑着,几乎是踉跄的跑着……就听耳边“呤噌呤里隆——,隆依咚咛隆——隆依嗡呜哩嗡,增增曾里嗡——”“啪”尚烈从幻境飞出摔在地上。旁边是夕弦和一个老妇人。夕弦赶忙扶起尚烈,尚烈站起来,感觉并未像在幻境里那么乏力。刚想施礼,老妇人一转身,迈步前行。夕弦小声道:“我师傅,到了再说。”
尚烈看了眼夕弦,便一起跟着前行。有了刚才的教训,尚烈不敢乱看了就盯着前边老妇的背影。出了幻廊,“嚯!”
好多妖,什么样子的都有,动物形的,植物形的,人形的,像早知道消息全都聚集在路两旁看着尚烈议论,同时高声的说着话,似故意让他听见。“外来人,我们的幻境好不好玩呀?!”
“喂,外来人,你看我好不好看?比你身旁的妹妹如何呀?!”
别的妖给她一通起哄。“哈哈哈,说有什么用,去抢啊!”
“就是,我看我比你好看。”
“还有我!”
“看这里,今天这么好,应该备好佳酿邀佳人,来和我喝一杯吧,哥哥?”
“她在叫哥哥!”
“是啊是啊。”
“你们几个小的,都不知道叫哥哥更有诱惑力,还来——”“哥——哥,”一个声音打断她的话,这一声拖着长声叫得娇声软气,接着道:“喝酒有什么意思,哥哥,和妹妹去玩泡泡池吧!”
“这个好!”
“这个好!”
……“你们不要吵,是我说的!”
“帅哥!看看我们多漂亮,别走那么急嘛!”
“帅哥,我们去玩泡泡池,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啊,来玩泡泡池,我们都喜欢。”
“泡泡池”,“泡泡池”,尚烈最后耳朵里听的都是泡泡池。尚烈看着满街妖物,搔首弄姿,一方面脸红心跳,一方面羞愧无比。好在妖们只是极尽魅惑之能,却并不近身来犯。终于进了芦鸡妖的住所,一间藤屋。夕弦先拜见师傅起身后,对芦鸡妖道:“师傅,这是我鬼族太子尚烈。”
尚烈没跪,抱拳施礼,“尊长好”,然后站定。芦鸡妖见这男孩面貌上等,只是怎么鼻孔对人。哦,他鼻子挺翘,又仰头视人,好一副傲相!“不知鬼族的太子前来有何事啊?!”
“师傅,是这样,太子听我谈箜篌‘醉太平’,说他听过,又不知何处听谁弹奏,想弄个明白,弟子不知六界弹箜篌者几人,特带他前来,打扰师傅。”
夕弦答道。芦鸡妖愣了下,“醉太平”是她作的曲,会的人也不过就三人,若是别的曲难找,听这曲,莫非——芦鸡妖仔仔细细重又看看尚烈。看年岁,他不当听过啊!“师傅,除了我,六界还有谁会弹‘醉太平’?”
夕弦追问道。“醉太平乃为师所作,除了你我二人,只有你师姐弹过。”
“师姐,我还有师姐,怎么没听师傅说过?”
“你师姐多年前就去世了,唉,你弹的还是她的箜篌。”
“敢问尊长,这位过世的姐姐是哪一位?”
“她啊,是仙界的前凌霄花仙,因为生子难产而亡。看年岁,你,哦,太子遇不上她。”
哪知,就见尚烈慢慢的跪下,哭了,“我就说我听过,娘——,哈啊——啊——啊——”芦鸡妖和夕弦都愣了,芦鸡妖叫道,“你是霄儿的孩子?那你爹?”
“我爹是崇炎,他俩都没了,我是药君养大的。”
芦鸡妖心道:没错!真是没想到,是霄儿的孩子!“那,你应该是小仙,怎么是鬼族的太子?”
“我下凡,不知怎么去的鬼族救了个鬼,他们就让我当太子。啊——啊——”尚烈边哭边说。这回芦鸡妖也不嫌尚烈傲气了,“快起来,孩子。”
“我称您什么,是师尊还是姥姥?”
尚烈抹着眼睛站起来。“叫师尊吧,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芦鸡妖捧着尚烈的脸,“你还是应该长的更像你父亲,你等等。”
芦鸡妖在小柜里拿出一轴纸卷,“打开!看看!”
尚烈打开,画上是一位跪坐着弹箜篌的女子画像。女子容貌温婉,只见画都觉得温柔似水。“这是你娘!”
尚烈痴痴的看着,久久不肯移开眼睛。“师尊多年来就以此画聊慰相思,现在见了你,以后就你收着吧。”
尚烈跪地道:“谢师尊赠母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