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疯女人,放开我——” 伊丽莎白区,河畔一处河堤通道外,曾经水流量巨大的护城河随着气候失常,缩减至十年前的一半,灰白色的河堤就成为了流浪者们的天堂。 曾经被当作巨型下水道的孔洞被改造成了公路。进入隧道你能看见成堆成堆像是小山一样的垃圾,污水横流,蝇虫肆虐。如果不怕毒气中毒,那最好不要开窗通风。 随着一个男人的哀嚎,一辆外形简朴粗狂的城市越野停了下来,引擎盖上画着富马公司特有的标识。 有趣的是,被保镖制住的男人穿着青山公司的西装。 “我特么要起诉你……你这个疯*子!青山不会坐视他们的员工被竞争对手这样的对待的…啊!快放开我,二逼!我胳膊植入体的贷款还没还完呢!草!”
穿着紧身高强度贴身防弹背心的安保人员一身腱子肉,胳膊上露出的银白色线路都是富马最新投产的几款安保型义体——除此之外,那些在身后架构轻盈和灵活的外附骨骼让这些家伙能随意举起来一辆有防弹装甲的吉普车。 嘭! 安保人员那双大手死死地将这个男人顶在车子的侧面,男人神色痛苦难耐,直到下巴传来了冰凉的触感,这个“青山”员工才老实了许多。 一个一身得体且显身材的灰色公司职业装,胸前别着金色的富马胸针,头发像是黄金一般闪着金灿灿的光芒——是位成熟,而气质略微冷淡的女士。她把那双在未来之城,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很难买到的动物真皮手套摘了下来,似乎随意地看着四周的风景,下一秒高跟鞋银白色的跟尖就狠狠钉在了面前青山员工膝盖上。 于是,这家伙理所当然的跪了。 汉娜·富勒·金西,富马公司有名的蛇蝎美人,尤其是下巴义体那几丝闪烁着暗金光芒的边缘显着一股子上位者的贵气。 她俯下身子,手套轻轻地拍了拍那家伙的脑袋,“你就在这儿跟我们公司某位叛徒交换情报的?”
“说!”
青山员工哆嗦着嘴唇,“不不不,你不能……” “呵……”金西冷笑一声,这条河道足有七公里长,不交代在哪……凭三个人到处找么?很好!金西最喜欢有人不配合了,往往他们会得到更多的痛苦以及…教训? “东西!”
金西从安保手里接过一个气动注射装置,里面是专门针对那些可以挺过“讯问”公司人员的狠货。这个世界有好处,也有坏处,金西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就比如痛觉调节器这种东西的存在,让人们几乎忘记了痛苦是什么东西,幸好,这东西可以放大痛觉——超过阙值那就可以记起来很多事情,当然,是真的会痛死的。 青山员工见到这东西脸色都变了。 金西仍然自顾自地说道:“一个意大利人,死在南半球,然后……还是死在自己跳槽的公司手里,嗯哼,很有意思不是么?”
“嘿,金西,听我说——求你,给我一点时间。”
“够多了,斯蒂文!现在,告诉我那个该死的家伙在什么地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位青山员工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在等自己身上的定位程序重新建立链接,不管是防暴与救援小组或者是青山的卫队,随便他*来一队吧! “叮咚,时间到了。”
金西一把扯过这家伙的领子,气动注射器扎进了这家伙的胸口处—— 一瞬间斯蒂文的太阳穴感觉突突直跳,膝盖上被高跟鞋跟钉穿的膝盖像是钻进去了一条毒蛇一般,游走在全身上下! “啊!我CAO!”
金西就这样叉着蛮腰看着脚下痛苦扭曲的青山员工。 “我说!我说!”
“唔……很可惜,我不能把这玩意儿里的药物从你血管里抽出来,如果你还清醒的话,先生,最好说快点。”
青山员工趴在地上,咬紧牙关,“泄露消息的不是青山情报部门,是…是POF的人!”
“POF?”
金西眉头一挑,“未来之城业务素质最差的安保公司?”
旁边的安保出声提醒道:“女士,POF私有化的提议还在探讨中——目前还是效力于联邦……” “我特么知道!”
金西瞪了一眼旁边这个没脑子的王八蛋,“说吧,POF那帮天天差钱的穷鬼是怎么知道特动组前行动人员下落的,你以为扯的人越多事情就越麻烦么?”
“还是说想给我加一点工作量?!”
听着金西的声音越来越冷,斯蒂文双手举起颤抖着声音大喊:“我说的全部属实啊!是特么一片儿警在公司门卫室放的芯片,就说我们要找的人在你们手里……唔,靠,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唔……呵,呵呵。”
斯蒂文似乎有些绝望,横生出一股力气冷笑着推开安保人员钳制的大手,安保人员刚想一拳给这家伙招呼到脸上,被金西给拦住了。 “你完蛋了!疯BIAO子!你们公司机密不仅泄了,还特么搭进去了一个嫌疑犯,你…你拿什么交差!”
“嗯,没错,我是没法交差,但你也别想活!”
金西挥手,旁边的安保人员抽出侵入线,“把他脑子里的东西抽了,这是专门针对青山个人防火墙的源代码,做快点!”
“不不不不!金西!我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杀了你一样可以知道!”
于是金西走到车后靠着车点燃了一根无滤嘴的男士香烟,听着人之将死前那无助的嘶嘶声,面无表情地掏出通讯器发了几条消息。 “都做好了,女士!”
“放出无人机查一下这片区域,鬼鬼祟祟的全部让外围人员处理干净,记住,先问,再杀。”
“明白!”
金西双手环抱着开始阅读斯蒂文近期储存的重要文件以及阅读过的存储芯片,其中五日前的一条信息引起了这个女人的注意。 “我亲爱的青山朋友: 贵方可能迫切的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关于某位被贵方特殊处理过的警员——背负着联邦军衔的职业尖兵。其他的信息,我们就不是那么清楚了,请记得,这份文件即使转交给贵方的行动部。”
金西喃喃自语道:“嗯哼,有意思。”
不,这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或者暗地里使绊子。 青山一向做事不留行踪,更别说派出他豢养的那些肉体疯子冲高速路拦富马的车队,问题是在青山之前的那批佣兵小队——也是青山的? 不得不说,金西是个聪明且有着良好嗅觉的公司人员。 她再一次在这件事里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只要能搞掉青山的业务板块,足以将功补过——升职都是事儿小,地位肯定不同往日。 任谁看,那份暧昧的存储芯片里青山干的脏事被POF给抓住了。 推进POF私有……私底下两方通气……一个叛变的警员……唔,赛博朋克小队。 有意思。 金西在存储终端和义眼录制视角里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尽是这家伙不堪的私人生活,未来之城的男人,就像是抹布,能用,但不怎么干净。 “女士,你得看看这个消息。”
金西拿过安保人员手里的便携式播放器。 “下面是101台特别新闻报道:经过两个小时的搜捕,该名叛逃警队嫌犯目前仍逍遥法外,POF负责人表示——他们追捕的脚步不会停下!同时,负责人呼吁广大市民自发举报犯罪线索。晚间,POF将会针对这场追捕行动进行新闻发布会,届时我们将在……” “青山没得手?!”
金西表情有些古怪。 “妈的……那个斯蒂文还有救么?”
安保人员低着头看了眼凉的不能再凉的斯蒂文,浑身不自在,“呃,这……” “行了,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帮派也好,线人也好,把那个佩雷亚先挖出来——抢在青山前面。”
金西还想布置更多的任务细节,但是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她挥了挥手几个佣兵就散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金西手捂着耳朵一直在答应着。 挂了电话的金西走到车边拉开车门,“无人机收了,有线索,先去踩一踩!”
坐在车子后排座椅上的金西虽然像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内心却是翻腾不止。 还真给她闻到了这个机会,只要把那个佣兵小队和佩雷亚搞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青山在未来之城这点脏事掀开一点,股票下几个点,富马再多抢几个市场…… 完美! …… 哼哧,哼哧。 佩雷亚一路跑在和风区建筑复杂的小巷内,不仅要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警察以及巡逻无人机,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该死探头。 要不是佩雷亚留了个心眼,在脸上装了干扰器,屁股早都被抓自己的那帮家伙咬下来好几块肉! 快了。 前面拐个弯就能进和风区的蜂巢城,下面人员密集,巡警一般都懒得去。 就那了,最熟悉的地方。 一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潜伏一年的老旧破城区,佩雷亚心都特么死了。 到底是为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太多的问题得不到别人的回答,他只记得自己肚子饿了,拉着自己的前同事去和风区经常搓的管子吃一顿饱饭。然后一颗来自于狙击枪的子弹就炸开了那位老朋友的脖子。 他只能举着手,站在血泊里,周围混乱的人群时不时撞击着的他的肩膀。 其实那一瞬间他压根想的不是什么害怕,亦或者是悲痛,也不是悲怆,而是……一个人的话。 这个城市,不值得你卖命了。 佩雷亚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会说出这句话,他还曾试图拉自己这个前警员干佣兵那个行当。其实佩雷亚觉得只要洗刷掉罪名,把那些案子一个个追下去,总有人要付出代价。 可为什么?代价是自己在付出呢? 站得高,看得远,有错么? 他手撑着膝盖,嘴边的血迹进入口中有股浓浓的铁锈味。 冷静,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往好处想,佩雷亚。 特动组有鬼,这是必然的,他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名单——他曾嗤之以鼻的名单,因为无条件的信任曾让他觉得那名单就是某个地下中间人杜撰出来的。 可问题是,追到这个名单后,莫名其妙消失的中间人,无休止的追杀,路泽的救援…… 来得太紧密了。 他后悔自己为了一时查案子需要武力,动了盗回富马义体源数据以激活自己的义体,有家义体医生许诺过,只要义体激活还是可以处理和维修的。 他现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安排好的。 对了!老头,老头肯定能知道些什么! 他摸了摸口袋,那个通讯器还在,于是他喜出望外。 可下一秒表情就僵住了。 该死,怎么没有反应? 佩雷亚望着自己口袋边那个小空洞,又看向通讯器后面被打凹下去的痕迹,那种感觉,像是一切幻想和希望都掐死在了摇篮里。 拐过只容一人通过的巷子,如潮水般的人声和广告声唤醒了这个警官在蜂巢城不堪的记忆。帮派掠夺,黑警的贪婪,一份炒面只需要1$的炒面老头—— 就像是历练一般,他这样的视角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唔! 佩雷亚的嘴突然被身后某人捂住了,他下意识伸出手臂挡在脖子侧面防止别人锁喉,可后面的家伙似乎留手了,那手臂的力量即使经过控制也很大…… 该死!公司的人追上来了? “嘘!”
路泽捂着佩雷亚的嘴靠在小巷子的拐角,佩雷亚看到身后的人是路泽之后悬着的心似乎安定了很多,这个没有一根稻草可以抓的少佐先生已经身心俱疲了。 要不是碍于面子,他特么真想抱着路泽痛哭一场。 路泽看了眼开着光学迷彩在屋顶上穿梭的黛拉,她的身影忽明忽暗,路泽给黛拉使了个眼色,黛拉举起刺杀模式的封禁者瞄准了巷口。 两个带着墨镜的西装男人从箱子里侧着身摸了进来,路泽手往下一切! 随着细微的一声枪响,前面的男人倒下了,身后的家伙刚想跑,路泽松开佩雷亚脚蹬在墙上——神罚一拳将这家伙脸上的零件都打散架了。 黛拉笑了笑从屋顶上跳下,路泽拉着佩雷亚的袖子消失在了傍晚蜂巢城的黑暗角落中。 一路是佩雷亚望着前面行走在人迹罕至城市间像是跑酷一般的年轻人,酝酿了许久,“抱歉,又连累了你。”
路泽似乎专注地行走着,半晌没有说话,身边的黛拉倒是扭过头温柔地笑了笑。 佩雷亚记得这个女孩挺喜欢爆粗口的,怎么…变得这么淑女了? “救到你之后,我……我感觉一切像是没有了意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路泽不停地组织着语言,“你知道凛吗?”
“凛……呃,就是那个跟你们一起去新南科技的黑客?”
佩雷亚回忆了老半天。 “事后听你们讲,是个很牛逼的黑客吧?”
路泽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她,她死了。优等公民的事儿……” “死了?”
佩雷亚不知道路泽要讲什么,总觉得,这女人的死是路泽转变这么大的原因。 黛拉手轻轻按在路泽肩膀上,“路……” “总之,她跟你一样,憎恶着公司连公民身体都当作资源的事情。她告诉我,要找到你,给这些事画上个句号,可是这一年,事情很多,公司也……算了,这样的事情早晚有牺牲,我宁愿是为了钱死在路上,也不愿意因为什么为了自由,为了抵抗公司压迫把朋友的命搭进去……” 佩雷亚神色微动,“等等!路泽,你…你确定以及肯定…那个女人死了吗?”
路泽扭过头,怔怔地望着佩雷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