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贤坐在帐篷里,望着远处天边,此刻天色尚早,加上天气晴好,可以看见远处终年积雪的山峰,被夕阳映照得闪闪发光。明天凌晨就要行动了,今晚是不能铺开被子睡觉的,只能靠在自己的被子上打个盹儿。“老李。”
听声音是尹国正找了过来,李书贤钻出帐篷,没好气地说:“明天就要打仗了,你不睡觉过来干嘛?”
尹国正不在乎地笑了笑,“就是想着明天要打大仗了,有点兴奋,睡不着。”
李书贤拉着他往营地边上去,免得影响其他人休息。两人在一块草甸上坐了下来,李书贤问道:“明天你们连的尖刀是不是你带队?”
“那是当然,我们连还有谁能和我争的。”
尹国正有些得意地回答。“明天我们俩一定要配合好,争取迅速打开缺口,突击到敌人的中心部位去,然后四面开花把他们打垮。”
因为争取到担任九连的尖刀任务,尹国正兴致颇高。“那是自然,不过你还是要有思想准备,敌人的地堡很多,我大致数了一下,光正面就有一百多个。咱们得想办法敲掉他们这些乌龟壳才行。”
李书贤提醒道。“我都想好了,到时候趁敌人来不及破坏河上的简易木桥,咱们一个冲锋,抵近地堡往里扔手榴弹,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
李书贤点点头,突然听到一侧树林里传来动静,他低声喝道:“谁在哪里?”
这时,从树林里上走出一个人来。“老林,你跟过来干嘛?”
尹国正站起来,有些愕然地问道。“排长,天色还早,我睡不着。远远瞧见你晃了过来,我没啥事,也跟过来看看。”
来人是尹国正的副排长林成军。“老林,过来坐,一起聊聊吧。”
李书贤招呼林成军过来一块儿聊聊。“有什么好聊的,作战计划都已经定好了,明天咱们坚决执行就是了。今天咱们应该放松一下,这临战气氛也太紧张了,连我这个老兵都有点心头发慌。”
林成军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也不管草上的露水打湿了裤子。“那你说说怎么放松?”
李书贤不解地看着他。“老李,你去找副扑克牌来,咱们打会儿扑克牌怎么样?”
林成军说。“好,这主意不错。老李,你快去找副扑克来,再叫上个会打百分的人。”
尹国正觉得这主意不错,急忙叫李书贤去找扑克。李书贤有些为难地抠了抠头皮,“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现在是休息时间,又不想睡觉。时间还早呢,咱们就打一会儿,放松放松。老李,快去吧。”
林成军催促道。李书贤去了一会儿,带着林晓和扑克牌回来,李书贤把林晓介绍给大家。几个人围坐在草地上开始打起扑克来。渐渐地,大伙儿的心思都放在牌局上了,因为临战而产生的紧张情绪开始慢慢消散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夜幕低垂,夜空中有繁星在闪烁。手里的牌已经看不清点数,李书贤收了牌,看着其他三个人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咱们争取一战成功。”
林成军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山梁,沉默了一会儿说:“要是这次咱们都能活着回来,以后还一起打牌。”
“那是必须的,咱们几个福大命大,一定都能平安回来。到时候咱们比一比,看看谁的军功多。”
尹国正接口道。林晓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夜色中谁也没有留意。大家握手告别后,回到各自的帐篷里,和衣靠在自己的被褥上,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这一天对李书贤来说是此生最难忘的一天。十二点刚过,连里传来命令,所有战士们全部到攻击阵地集结待命。战士们默默收拾好帐篷,悄悄进到前沿攻击阵地,静静地趴卧在战壕中等待信号弹升起,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就这样,战士们在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寒夜中,一动不动地苦熬了五六个小时。李书贤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手脚麻木得没了知觉。他扭头看了一眼四周的战士,他们绝大多数都安静地趴伏在战壕中,只有靠近他身边的林晓身躯在微微抖动着,牙齿磕碰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李书贤前几天给他找了一件旧棉衣,如果还穿着他那件掏空了棉花的棉衣,他此刻恐怕早就冻僵了。李书贤瞪了他一眼,林晓低下头,极力想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再颤抖,可内心的恐惧和冰冷的寒气加在一起,他还是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歉意地看了李书贤一眼,李书贤无奈地摇摇头,扭头看向阵地前方。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克朗节河在夜色里哗哗地流淌着,阵阵大雾弥漫在山间、河谷,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河对面好多地堡燃着篝火,那是对面的敌人耐不住寒冷在烤火。李书贤默默地看着河对面的篝火,忍住想要动一动念头,静静地等待着信号弹的升起。七点左右,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刹那间,山上炮兵阵地的全部火力山呼海啸般射向敌人的阵地。炮兵群和各团属炮兵对克节朗地区的敌军实施了长达十五分钟的火力急袭,摧毁了对面的炮兵阵地和部分工事。炮兵齐射暂停后,轮到步兵发起冲击。李书贤和尹国正分别带着各自的人马迅速渡过克节朗河,突入敌军阵地。后续部队在过河的时候,对方阵地突然传来一阵轻机枪的声音,正在通过简易木桥的战士纷纷中弹落水。李书贤站在对岸冲桥上的战士大喊:“跳下桥,从水里过河。”
伊国正也冲着河边集结的部队喊道:“后面的先不要过河,找地方隐蔽,等我们打掉机枪阵地再过来。”
桥上的战士醒悟过来,纷纷跳下河,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向对岸徒涉。这边话音刚落,对面的机枪阵地很快便被一阵铺天盖地的炮火打哑了。山头上的一二零重型迫击炮发现了敌人的机枪阵地,及时对这片阵地进行了覆盖炮击。一顿炮火过后,河边集结的战士们潮水般渡过河,冲向敌军阵地。李书贤他们迅速端掉了河边敌人的地堡,扫清了河滩的障碍。随即向山上的敌人发起攻击。山上的阵地是敌人长期经营的,阵地依靠山势、林木、石崖设置,据点隐蔽而且坚固,地堡群连环配套,火力配备很强,堡与堡之间形成交叉火力,相互支援。担任突前尖刀的战士们只能逐个地堡强攻,攻坚战打得十分艰苦,伤亡人数很多。李书贤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地堡里的轻机枪突突往外射击,打得面前的草木土块四处飞溅。一个战士快速冲了上去,准备迂回到地堡的侧面,突然从另外一处隐蔽在树下的工事里,射出一串子弹,把这名战士打翻在半路上。李书贤指了指树下的工事大喊道:“先敲掉那边的工事!”
胡金泉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扔出一颗手榴弹,借着爆炸的烟尘冲到树边。李书贤指挥其他人进行火力掩护,子弹打得敌人抬不起头。胡金泉趁机把手里的两颗手榴弹一并扔进敌人的工事。随着一声爆炸,工事里安静了下来。李书贤正在琢磨怎么干掉眼前的地堡,对面的地堡突然腾起一股烟尘。烟尘散去,地堡上出现了尹国正那张得意的脸。“老李,我先走一步了,你们快跟上。你们太慢了,跟蜗牛似的。”
李书贤气得正要反驳他,尹国正却人影一晃,带着自己人向前去了。李书贤挥挥手,招呼自己的人赶紧追上去。战士们冒着如雨的子弹,高喊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冲啊!杀进去!”
的口号,奋勇冲向敌人的地堡,不多时间,就一鼓作气连续攻破敌人的七座地堡,为后续部队打开了大门。随着部队的逐步深入,敌军已经开始向后方的雪山逃跑。李书贤高喊:“不要放跑一个敌人,追上去,活捉他们!”
自己身先士卒追进树林里。树林中,隐隐约约看到有好多人影在往前逃窜,李书贤一边喊着那几句已经记不太准确的印地语,一边发力追了上去。就在李书贤快要追上前面的人时,突然斜刺里跑出一个大胡子敌人,当他们发现彼此时,已经相距不到五米远。两人都愣了一下,同时举枪射击,这么近的距离,想来是躲不开了,李书贤绝望地闭上了眼。一声清脆枪响,大胡子敌兵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他胸口流了出来。李书贤睁开眼,上下摸了一下,居然没有受伤,他愣了一下,瞬间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个大胡子兵要么是枪卡壳了,要么就是枪里没子弹了。李书贤一阵后怕,庆幸自己的运气真好。穿过树林,前面不远处,尹国正带着他的人截住了李书贤追的那帮敌人。正要喊话,那帮敌兵却整齐划一地举起手投降了。李书贤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对尹国正说:“这批俘虏要算我们排一半,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从树林里撵到这里来的,你们可不能独吞。”
尹国正笑着说道:“我可没那么自私,好说,分你们一半就是了。不过这些都是小意思,你看那边。”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山头上的环形工事。李书贤打量了一下,说道:“看样子是条大鱼,一起搞?”
“就等你这句话了,一起搞!我这边没炸药包了,一会儿用你们的炸药包把工事给他炸开,抓的俘虏算大家的。”
尹国正笑着对李书贤说。“我说今天你怎么这么痛快,原来是在打我们炸药包的主意。”
李书贤狠狠锤了尹国正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