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宋一言驰骋网络世界的本事,或许可以替她分析分析。
袁知乙组织语言,问:“如果一个人以往对你十分关注,在添加你好友的时候也挺友好,但之后又长时间不回消息,是什么情况?”“欲擒故纵呗!海王标配操作啊!”
宋一言扯把椅子坐到袁知乙身旁,“具体问题还得具体分析,来,看看朋友圈!”
袁知乙依言点进朋友圈。 朋友圈封面是一只猫歪着脑袋朝镜头挥爪子,神态呆萌可爱,与头像反差极大,但看花纹还是头像那只。 这样的话应该是他自己的猫吧? 袁知乙的猜测还没来记得说出口,宋一言嘀咕:“有趣,网图还配套。”
“……” “居然不是三天可见?”
宋一言自己上手,划拉到底,“是全部可见,不过也没几条。”
最早的一条是四年前,每年三四条的频率,几乎都是一两张图配三两个字。图片质量很高,有沙漠中露营帐篷的一盏孤灯,有车窗外掠过的高山大泽,还有趴在越野车方向盘上的红眼蜥蜴…… 宋一言碎碎念:“怎么跟野外生存作品展似的……这个视频拍到人了,滑雪的,裹那么严实也看不见脸啊,不过人好高……这张穿得跟蝙蝠一样站在山顶是要干嘛……这个赛车视频拍得跟CCTV5似的……这个有定位估计是真的……尼泊尔啊,这都爬珠峰去了离谱了啊,差点信了你的邪……” 袁知乙:…… 看完,宋一言郑重地告知袁知乙:“九成九假人,还是高级惯犯,骗了好几年那种,图和视频估计都是外网的,朋友圈立人设、虚拟定位玩得六六的,别理!”
袁知乙:“如果是那1%呢?”
“那1%,在整个男性市场上是千万分之一的存在,没空在网上搞欲擒故纵那一套。”
“……” 袁知乙把此人先抛诸脑后,准备去找祁聿拿助听器,宋一言看她要出门,缠着要一块去。 “我出去办事。”
不是去玩。
宋一言说:“我先陪你去办完事然后一起吃饭呀!”袁知乙犹豫。 “韩厘回家过周末了,夕夕学生会的去做志愿了,我孤家寡人,你再抛弃我,我这是要臭死在宿舍了……”宋一言个小,仰头说话的时候脸颊鼓鼓小嘴叭叭的,像只小仓鼠。 二次元女孩不都很宅吗?袁知乙收回自己的偏见。 带个人也好,她不想与祁聿独处,并且…… “你喜欢吃红烧狮子头吗?”
袁知乙问。
“啊?”宋一言没跟上节奏,“喜欢啊……”
“那走吧。”她想吃人和馆的红烧狮子头,一个人吃有点贵。
宋一言:“……” 水瓶座的脑子里是不是有弹簧啊? - 祁聿在东州有许多住处,除了许堂英的别墅,江东路这套房子是袁知乙比较熟悉的,因为就在外国语学校边上。 她曾因为在机构上语训不方便住宿舍,在这住过好几年,高三下学期祁聿忽然说他要住进来,袁知乙只能搬回学校宿舍。 在那之后她只来过两次。一次是过来和许堂英碰面,一次是发高烧住了一夜,祁聿都不在。 经过外国语学校恢弘气派的大门时,宋一言随口问:“知乙,你是哪个高中的?”袁知乙:“东外的。”
“啊?东州外国语学校?可你不是南理人吗,”宋一言讶然,“我还以为你是南大附中的呢?”
“南理是我的故乡,我在东州生活。”
“这样啊,原来你是江东父老,失敬失敬!”
“……” 东州外国语学校是泽享集团控股的民办中学,一贯制的培养模式,设有初中部、高中部、国际部,地处寸土寸金的文脉地带,条件优越、学费高昂,所以也被调侃为江东贵族学校,校友对外自称“江东父老”,在东州高校、职场上都自成一派,小有名气。 “那你周末不回家?”
宋一言随口聊天。
袁知乙不知道招贤街算不算自己家,但与这城市里其它屋子比,像家,“一个月回去一次。”“那太好了,以后周末我有饭搭子了!”
袁知乙扫脸进入小区门、单元门,无需输入楼层,电梯识别她的脸,直接上了六楼。 “拿个东西就走,很快。”
袁知乙说。
宋一言讷讷点头,自打进了这个小区,她就有种不敢高声交谈的束缚感。 六楼是顶层复式,只有一户,门厅宽敞如酒店大堂,错落立着色彩感极强的现代雕塑。 距离袁知乙上次来,这里变化挺大的。 电梯左面摞了一整墙的球鞋,整整齐齐摆在亚克力鞋盒里;右面,两辆造型奇特的自行车和几个涂鸦滑板也被挂在墙上;下面铺着一块绿油油的室内高尔夫果岭,边上的球包敞着还没收拾,几只贴满航空签的行李箱堆在墙角…… 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伴随呼呼呵呵的玩闹声,在门厅回荡。 “在蹦迪?”宋一言指着那扇双开大门,狐疑道。
“嗯?”“在放歌,估计里面声音很大。”
袁知乙完全听不见,摁门铃没人开。她有指纹和面部密码,祁聿这种懒人应该没清理过。 自己开?不太礼貌。 干等着?让宋一言陪她等也不大好。 正纠结,门从里面被打开,嘈杂的人声、乐声如泄洪一般涌出,袁知乙捂住耳朵,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袁知乙?好久不见啊!”
开门的人十足地惊讶,回头喊,“哈哈,是袁知乙,袁知乙来了。”
袁知乙抬头,镇定打招呼:“闻人放屁。”
“……”闻人放的脸色由晴转阴。 门大开,里头人头攒动沸反盈天。 昏暗光影里,袁知乙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祁聿,他从人堆里慢悠悠走过来,扭头朝一旁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音乐声骤停,人声也渐渐降下分贝。 门内门外遥遥相望。 里边或坐或立一群人都在打量袁知乙,外边,袁知乙的神情从冷漠变成烦躁,宋一言惊讶又紧张,眼睛提溜转。 “进来。”
祁聿示意她跟他走。
袁知乙交代宋一言:“等我一下。”“嗯嗯嗯。”
闻人放本来就要出门,手指转着车钥匙,语气兴奋:“我去接朋友很快回来,你等等我啊圆圆妹妹。”
袁知乙:“……” 祁聿转身,目光穿过人群不耐烦地盯着闻人放。 闻人放耸肩,快步出去了。 屋里大灯未开,壁灯氲出柔和暧昧的光晕,巨大的奢石茶几上摆满了吃食和酒水,几盏切割精巧的水晶灯点缀其中,星星点点的光斑映照在环形沙发边男男女女的脸上。 挑高至二层的落地窗明净开阔,如同巨幕,放映着华灯初上的城市夜色,为一室纸醉金迷作配。 祁聿作为主人,打扮却随意许多,黑T恤灰中裤,脚穿黑色中袜,下边踩着一双运动拖鞋,单手插兜走在前面,另一只手还拿着酒杯,五指抓杯口随意地垂在身侧,袁知乙留意到他没戴腕表。 应该不是他重视的场合。 宾客满室他也没招呼一声,拉开书房的玻璃门,让袁知乙先进。 袁知乙目不斜视,表情像路过酒池肉林的修女,对凡尘种种毫无兴趣。 祁聿坐到书桌边缘,长腿一曲一伸,把酒杯放一边,看着袁知乙,“你耳朵怎么回事,怎么要换助听器了?”
袁知乙下意识警惕:“你问这干嘛?”
祁聿手插肩,自在慵懒样,“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没紧张。”
“嗯,那说说,干嘛换助听器?”
“产品总会更新换代,有什么稀奇。”
祁聿轻笑,“我妈送的叫更新换代,我送的就叫工业垃圾?有差很多?”
袁知乙觉得他的笑刺耳极了,他想说什么呢,许堂英的钱,他的钱,不都是他家的钱?这一点确实没差。 她沉默了。 稀奇的,祁聿并未乘势压制,缓缓点头,似想明白了什么,语气缓和下来,问:“和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袁知乙还没试过,她自己都不知道,随口答:“说了你也不懂。”
祁聿:“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袁知乙疑惑:“懂来干嘛?”
祁聿语塞,笑了声,像不耐烦,又像无奈,“行,那在电子系感觉怎么样?”
她想起他在招贤街的质问,回道:“暂时还不会修电视机。”
祁聿:“没问你学习方面。”
袁知乙:“那是哪方面,问来干嘛?”
祁聿:“当然是许女士问起来我好交代,不然呢?”
袁知乙:“在今天之前,一切都挺好。”
祁聿再度语塞,拎起酒杯抿了口酒,没放回去,晃动着酒液,“袁知乙,你是不是碰见我就不会好好说话?”
“说得好像你有好好说话一样。”
每回合对话都要拐弯抹角半天。
祁聿:“我现在就在和你好好说话。”“你把助听器给我就是好好说话,”袁知乙合理质疑:“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还是你又把我助听器弄坏了?”
祁聿皱眉:“又?”
袁知乙只想高效率达成目的,于是声调缓和下来,“我同学在等我,你也挺忙的,”说着回头看了眼客厅,“我拿助听器就走,互不耽误。”
“我睡了一下午,起来就这情况,闻人放要给阿基米德过生日,他摇的人。”
祁聿语气也好了许多,低沉的声,带着无奈。
“啊?”古希腊数学家、物理学家、哲学家阿基米德的生日是今天?
祁聿:“阿基米德,我的猫。”“……”袁知乙一时竟无法判断,到底给哪个阿基米德过生日更离谱一些。 “那猫呢?”
“在玖玺堂。”
玖玺堂,是老爷子许泽享的住处。 袁知乙:?? 纨绔子弟开party的理由真是五花八门,给宠物过生日不算什么的话,寿星不在都没关系了? 这个世界她看不明白,得赶紧走。 “助听器。”
她提醒。
祁聿绕到书桌另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盒子递给她,袁知乙眼疾手快,几乎是抢了过去,“谢谢!”话音刚落,她推开沉重的书房门,疾步而行,一溜烟消失在大门口。
客厅里,众人目光在书房与大门之间逡巡,谁也没有忽视祁聿瞬间僵硬的躯体和骤然降温的眼眸。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直起身,人就跑了。 呜呼!好不给面子一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