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光明看到了信息,笑道:“我本来就不懂帝王之术嘛。”
“你刚才说的难道不是帝王之术吗?”
朱媺娖继续发信息,并加了一个“哼哼”的表情。 “当然不是帝王之术了。”
郝光明道,“我说的是治国之道,一个道,一个术怎么能相比呢?”
这里郝光明其实有点装了。 他刚才提的建议也是术,只不过是近现代国家使用的政治手段,而非古代帝王用的。毕竟古代帝王时期,都没有报纸这种东西,舆论绝大多数时候还都被读书人把持着,根本没法儿进行这种操作。 一众军机大臣见朱媺娖坐在龙椅上摆弄手机,便知道她多半又在和帝君交流,倒也没人催促。 对帝君,无论是袁继咸这样的传统文臣,还是李岩等农民军出身之人,都是心存敬畏的。 朱媺娖并没有忘记还在开会,很快便轻咳一声,朗声道:“朕决定,先派使者向和硕特部问责,同时派出外交使者前往和硕特汗国及瓦剌其他三大部进行游说,避免他们与和硕特部结盟。”
这等于是采用了李岩的建议。 袁继咸听朱媺娖如此说,也不再坚持原来的想法,而是退一步,问:“陛下,若是向和硕特部问责,从轻还是从重?”
朱媺娖想了想道:“便让和硕特部十倍赔偿此番进犯对我大明造成的损失,另外再让鄂齐尔图遣一子来我大明为质,并向我大明阵亡将士家属当面道歉。”
袁继咸听了一呆,随即不禁急道:“陛下,如此岂不是要逼鄂齐尔图去联合他人兴兵报复?”
朱媺娖反问道:“他此番无故兴兵来犯,朕没有发兵扫灭其部落便不错了,让他赔礼道歉和遣质难道过分吗?”
袁继咸一时哑然。 相较于兴兵扫灭和硕特部,让其赔礼道歉并遣质确实算是从轻惩戒了。 朱媺娖接着又提高声音道:“到时候便让派往和硕特部的使者告诉鄂齐尔图,以我大明如今之军力,要扫灭和硕特部易如反掌。 只不过朕不忍兴兵,让双方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才给他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他若不珍惜这机会,想要再度兴兵来战,朕便让世上再无和硕特部!”
听朱媺娖将话说得如此决绝,袁继咸便知道再无劝说的可能了,不仅叹息一声,坐了下去。 叶廷桂则道:“此番对和硕特部确实只能算是小惩大诫,臣以为并无问题。”
马士英这时候也起身道:“陛下之策圣明——便如叶协理此前所言,与其寄希望于鄂齐尔图不联合他人再度兴兵报复,不如在游说准格尔等瓦剌三大部及固始汗方面多下功夫。”
作为次辅,马士英显然也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这番话算是说在了点子上。 李岩亦开口道:“对和硕特部的惩戒确实不易太轻,否则必然有损我大明军心士气。 另外,和硕特部与青藏固始汗所在有千里之遥,鄂齐尔图即便要联合固始汗及其他瓦剌部落一起出兵进犯我大明,也得等到明年去了 到那时,沙定洲之乱应当已经平定,且收服辽西、辽东之战,收复东蕃岛之战,也过去了一年。 即便瓦剌及和硕特汗国联合进犯,国库支撑一场防守战想来应当并不艰难。 且有了一年时间进行准备,我大明将士必能将敌人阻于边墙之外,不使战火蔓延至边墙之内。”
李岩这一番话,令原本还想出声支持袁继咸的解学龙、路振飞闭口了。 因为他们觉得李岩所说确实有道理。 况且朱媺娖决心已定,本就很难劝诫。 于是,应对和硕特部进犯甘肃的策略便这么定下了。至于具体的执行人选、方式,后面自然会由有关部门交上详细方案,给朱媺娖和内阁(或军务院)批阅。 待朱媺娖同意了,才会按照方案去执行。 就在这场军机会议结束的当天下午,朱媺娖便招来了宣传部新闻司员外郎黄淳耀(升官了),以及大明报报社提举柳如是,在武英殿密谈了两三个小时。 两天后,到了九月十五日。 新一期的大明报刊出来,用政治、军事两个版面对瓦剌联盟及和硕特汗国的历史、军事、政治等进行了详细介绍。 又对和硕特部兴兵进犯之事,明军击败敌人后朝廷将如何应对,以及为何要如此应对,进行了说明。 最后,则对此番甘肃卫戍军牺牲的一百多名将士,坚守墩台,与边墩、烽火台共存亡的英勇事迹进行了郑重报道。 该期大明报一出来,当天便引起了大明各类人士的热议—— “本以为我大明数次击败清虏,将其赶回了东北山林之中,北疆将安稳太平几十年,没想到在西北竟然还有如此强敌。”
“可不是嘛,你看这地图上,和硕特汗国及瓦拉联盟的领土加起来都要超过我大明了。”
“那瓦剌虏酋鄂齐尔图竟然敢兴兵进犯甘肃,真是胆子不小。幸亏边防军战士英勇善战,将他们击溃于边墙之外,否则甘肃百姓怕是就遭殃了。”
“边防军将士确实英勇善战,但我认为那些坚守墩台,死不降虏的甘肃卫戍军将士,更加的令人敬佩。”
“唉,你看这大明报上说,陛下本欲兴兵扫灭和硕特部,却因为此前连年征战,军费消耗太多,担心在西北发生大战,会严重影响国内民生经济的发展,这才不得不对和硕特部小惩大诫。”
“陛下及朝廷爱民,重视民生经济,确是好事。可为何我看了此报道文章后,感觉如此的憋屈呢?”
“我亦有此感——想我大明如今有百万雄师,铁甲枪炮几无敌手,败清虏收辽地,驱荷夷复东蕃,内部平靖。 如今面对瓦剌一部落的进犯,陛下竟然需要忍耐着不兴兵报仇。虽说只是暂时的,可仍让人甚觉憋屈。”
“陛下对和硕特部如此忍让,我等应该感到羞愧啊。君辱臣死——云章兄,我决定了,这就投笔从戎,去西北从军,将来定随军伐灭和硕特部!”
“鸿飞贤弟说得对,陛下为国为民对待鞑虏忍让至此,我等臣民确实应该有所行动。 可惜我已授职为吏,不能和你一起投笔从戎。不过,待我入职后,定然尽忠职守,将职内之事尽力做到最好。”
“···” 在大明报后面,京报等隶属于新闻司的半官方报刊,以及部分民间报刊,亦对此事进行了相关报道。 一时之间,大明上下议论纷纷,感到愤慨、憋屈者不知有多少。 很多年轻士子义愤之下,当场决定投笔从戎。没那么激进的,也纷纷表示,要在其他领域努力,以有助于国事。 但也有人对长城之外驻守墩台的甘肃卫戍军将士无一人投虏、尽数与墩台共存亡之事表示怀疑。 杭州,某座酒楼中。 一名身着绸缎锦衣的青年士子听见周围人都在议论这事,便起身如此道:“这大明报所讲之事根本就不可能,卫戍军只是我大明新军的第四等,而甘肃卫戍军又才整编出来半年多点时间,其兵员多是前官军甚至是昔日反贼。 此辈本就甚少忠义,而驻守镇夷所边墙外墩台的卫戍军多达数百上千人,人一多,什么样的都有。 面对十倍乃至数十倍的虏骑,毫无生还希望,怎么可能无一人投降?除非瓦剌人不曾劝降,甚至明确表示不会接受俘虏。”
说完,这名青年士子便略带得意之色地看向周围,自以为见解独特,将受到众人的称赞、夸捧。 却不曾想,一眼望过去,竟触碰到许多愤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