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那小队长后面的,乃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刘罡。 自从查到阳和卫千总汪充被晋商收买,上面就将他安排到了阳和卫城,以监视汪充。 最近,另一边又得知陛下让搜集其罪证的八大晋商将在阳和卫聚会,只是无法获知具体聚会地点,便谋划了一出“打草惊蛇”的计划。 说到打草惊蛇,多数人想到的都是因弄出动静,惊跑了敌人。 但这成语最先的意思其实是故意打草,以惊起草丛中隐藏的蛇,或是驱除危险,或将之捕捉。 军方派边防军来阳和卫检查,一是需要震慑阳和卫卫戍军以防万一,第二个便是要引起汪充等人的警惕,方便其帮助锦衣卫验证八大晋商此番在阳和卫城哪里,至少得确定他们就在阳和卫城中。 刘罡见这个汪充身边的队长在此时从城墙上下来,形迹可疑,便知道其多半是去通知八大晋商的人。 他一路小心尾随,很快见到此人进入了一处普通宅院中。 见此,刘罡不禁皱起眉头。 ‘可惜我无法跟进去,不能确定八大晋商是否就在此宅院内——兴许此宅只是晋商一个联络点,又或者有地道通往其他宅院也说不定。’ 情报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好在锦衣卫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早就做了多手准备。 此番,李来亨表面上只带了一总边防军来阳和卫,实际带来了一整个营,只是将另外两千多边防军布置在了阳和卫城外的各个路口,几乎是将此城全面封锁住。 为了万无一失,李来亨甚至请调了山西提督辖下的飞鹰队小组! 在城内,也不止刘罡一个锦衣卫,还有军情司的人,行动人员有几十人之多,如今同样尾随过来的便有一二十个。 这些人在刘罡手势指挥下,当即散开到各处,秘密监视周围其他宅子或形迹可疑人员。 不一会儿,那队长便从宅子中走了出来,似乎是要回到汪充身边。 刘罡挑了个几乎无人的路段,现身将其拦下,并出示锦衣卫腰牌,道:“我乃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刘罡,现有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这队长微愣,随即冷笑,“你们南镇抚司似乎管不到军中吧?凭什么让我配合查案?”
“那我这位军情司小旗可有资格让你配合?”
另一人在队长后面现身,却是前来配合刘罡的军情司小旗马旭。 这队长神色再变,忽地纵身攀上一侧墙壁,要翻墙而逃。 马旭见状,抬手便以手弩射出一发弩箭,正中那队长右小腿。 刘罡则直扑过去,一把将其左腿抓住,拽了下来。 这队长也是十分凶悍,落地瞬间竟然拔出一柄短刀,直刺刘罡胯下! 刘罡波澜不惊。 如今的锦衣卫可不像天启、崇祯时那般无能,大多数都只会欺负普通百姓、寻常官吏。 他们如今薪俸很高,对每个人各方面技艺要求也相当高。如刘罡这等负责潜伏,执行外勤任务的,基本都是武功高手。 只见刘罡脚下一动,却是先踢到这队长胳膊肘,令其短刀捅了个空。随即刘罡又一脚踹到其腹部,直接将这队长踹得滑出一丈多远,恰好到马旭脚边。 马旭直接用刀抵住了这队长的脖子,道:“想活命就不要乱动,乖乖配合我等的工作!”
这卫戍军队长依旧冷笑,“我已经送出了消息,你们抓不住主人的。”
话说完,便将脖子向刀刃上抹。 马旭神色一变,慌忙收刀。 不想这只是卫戍军队长的假动作,其随后又用短刀刺向马旭,显得颇为悍勇。 马旭挡了两刀,砍伤其胳膊,这才将其缴械。 正待继续审问,就见这队长嘴角忽然流出黑血,倒地不起,已然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服毒自尽了。”
刘罡眉头紧皱。 “竟然是个死士,真是晦气。”
马旭脸色难看,随即问:“刘兄,现在该怎么是好?”
刘罡一叹,道:“看其他人那边能否发现什么了?若无发现,就只能等李参将控制阳和卫城后一房一屋地搜查了。”
··· 城墙上,汪充确认了李来亨的军令,只能下令打开城门。 李来亨一边进城,一边下令麾下将士接管两处城门。 汪充虽然知道李来亨此番来检查,可能是上面已经掌握了他收受贿赂、给商人走私便利的证据,心虚得很。 可见李来亨一副要立即接管城防的样子,仍忍不住质问:“李参将这是何意?”
“奉令检查而已。”
李来亨淡淡地道,“汪千总若有不服,或者觉得有什么不妥,事后尽管去袁军门那边上告。至于现在,还请汪千总遵从军令,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说着,李来亨就无视汪充,对一传令兵道:“通知阳和卫城所有卫戍军将士,皆上城墙巡守,没有本将军令不得擅离职守,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城!”
“遵命!”
汪充见此,神色更加难看。 但他却无力阻止,只能在心中暗暗期盼着,那八位晋商家主都已经躲藏好,或者通过其他渠道离开了。 大同的两镇卫戍军整编不过三个来月,汪充等将领上任后,即便有意经营,这么短的时间也只能笼络少数士卒为亲信,不可能令一总将士都愿意跟着他违抗上级军令。 因此,李来亨发布的命令很顺利地被执行——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却说范三拨、王登库等人正热切地商议着如何收买官员、将领呢,就忽然收到消息,得知有边防军来阳和卫检查,并且极可能是冲着汪充和他们来的。 见此,这些人倒是没怎么慌乱。 他们既然敢干这种杀头的买卖,对此类事都是有多方面准备的。 王登库当先道:“三拨贤侄,你这里总不会是死地吧?”
“当然不会。”
范三拨笑道,“诸位叔伯请随我先到另一处宅子,那里有地道直达城外。”
“三拨贤侄办事果然周道。”
“靠谱啊。”
“嘿嘿,官军以为把我们堵在城里,就能拿人,简直做梦!”
当即,几个晋商家主或是夸赞范三拨,或是嘲讽朝廷,并跟着范三拨由这宅子内的一处地道来到了较为靠近城墙的一座普通宅子。 随即,由这座宅子一座水井做掩盖的地道出城。 大约受人手、工期所限,这第二条地道修建得并不宽敞,范三拨等只能在里面弓着腰走,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双手着地,像狗一样爬行。 好不容易爬出了地道,不论是刚四十岁的范三拨,还是已五六十岁的王登库等人,都累得气喘嘘嘘,真如一条狗般。 “我的娘,总算是爬出来了?”
“这是哪儿?离阳和卫城多远?可安排了马匹或马车?”
有人问道。 范三拨道:“安排了马,但只有十匹,诸位家主可骑马走。”
这里看着似是阳和卫城外的一个农家大院,众人从屋中走出来,便瞧见院内马厩有十匹好马。 靳良玉第一个要去骑马离开——他觉得这里太危险,越早离开越好。 王登库却叫住他,“靳三,别急着走,说不定现在外面有官军在巡弋等着拦截咱们呢。”
这些人多年经商,年轻时也长跑关外,都是老奸巨猾之辈。闻言,都觉得有道理,也是便先在这农家大院歇息起来。 范三拨则派出一个生活在这大院中的仆人以捡粪作为遮掩,出去打探情况··· 另一边,李来亨掌控阳和卫城后,跟刘罡、马旭等锦衣卫、军情司的人在城内碰了面,得知并未找到于此聚会的八大家主,不禁眉头紧皱。 很快,他便下令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家家的搜,就不信找不到他们留下的踪迹!就他们真逃出了城,除非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否则绝逃不过飞鹰队无人机的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