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少女清冷低喝。刹那之间,随着一道雪亮银弧,盘踞在许阳笙心头的那些黑气竟陡然惨叫,仿若烈火烹油,而后在银狐的斩击之下灰飞烟灭。魔族超脱于六道,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每当修者入魔,便有一些低级魔物乘隙而入,甚至是妄想夺舍抢占修者肉身。顾卿九手掐法诀,灭了这低级魔物,而后弯腰扶起了许阳笙,她心情有几分凝重。“师兄,可听得见?”
“抱守灵台,拢纳神识。”
“此为劫难,但又何尝不是一场蜕凡化神的天大造化。”
她使了一个探查术,果然如她所想。上一世许阳笙入魔曾化为黑鳞巨龙遮天蔽日,而他出生之时又曾有龙腾九霄的天地异象。他身怀龙族的返祖血脉。昔日百族和睦,人族也曾与外族通婚,曾诞下过许多人魔混血、人妖混血,但后来一代代传承下来,那些血脉也逐渐被稀释,终究归位了沉寂。许多人哪怕身怀异族血统,却难以激发,平时看似与寻常人无异,就好比她那位三哥顾祈洲。顾家祖上曾有一位妖狐,顾祈洲十八岁前一直以人类身份生存,但十八那年因一场机遇觉醒妖狐血脉,也从此之后,才逐步奠定了妖圣之位。另一边,许阳笙浑浑噩噩,过往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可他心性如冰,好似一名游离在外的看客。杀戮,毁灭,当这些逐渐填满他心海,也叫他神智变得越发残暴,越发狠厉。突然无数黑火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些黑烟魔气化为的火焰吞噬着他,锻造着他,或是想将他置于死地,又或者是想给予他新生。但这一刻无数痛苦加深,他只觉生不如死!“啊!!”
他的残识在凄厉地惨叫。仿佛灵魂被崩碎,可突然少女清冷的声刺穿了层层迷雾,涤净了他心中魔障。霎时间天地都仿佛为此一清。紧接着,仿佛有人喂他吃了什么,而后万千大道化作神佛颂声,天音在他识海中震动,犹若震耳发聩的仙钟。——这是悟道丹。顾卿九前些日子在万峡谷炼制的悟道丹还剩下几颗,而今喂许阳笙服食一颗,此刻正好借大道之力镇压许阳笙体内滋生而出的魔性。她慎重道:“师兄,我知道你听得见,是要入魔,还是另得造化,尽看你如何选择。”
随后她向许阳笙输送自己体内的灵力,帮助他唤醒体内隐匿的真龙血脉。而随着这份清涓冷流温柔涌入,许阳笙本已死气满盈身体如枯木逢春,重新焕发出沛然生机。“……姑娘?”
茯苓小心翼翼,喘气都不敢太大声。照常理来讲,许阳笙这大半个脖子都被割开了,头与身体只剩一小部分还连着,草丛之中已是一片血泊,这显然是活不成了。但茯苓看她们姑娘的样子,又好似十拿九稳,胸有成竹?须臾之后,顾卿九退开半步。她此刻脸色微微发白,丹田之中本就不多的灵力已彻底耗空。同一时间,许阳笙体内好似传来龙吟之声。一时间风云汇聚,紫气东来!不知不觉盛烈的光芒笼罩了他全身,古老而苍凉的青色光芒如薄雾在此弥漫,时而有神龙幻影自他体内飞出绕身盘旋。晨曦已至。“轰!”
众多神辉尽皆内敛,一头青鳞巨龙笔直地迎向苍穹,雷劫竟已在高空成形。顾卿九神色一凛,左手拉住茯苓,右手握住战霄的臂弯,“退!”
几乎只顷刻之间,三人立即退出雷劫区域。下一刻,“轰轰隆隆,轰隆!”
万千雷霆笔直砸落,雷光湮灭一方,紫色神雷与银白电弧在不断降至。“吼!”
苍穹之上传出嘹亮而又威严的龙吟,巨大的龙躯头顶玉色双角,金灿灿的眼眸犹如澄火。青龙鳞片被劈落一些,淋漓的龙血洒下,此等威势如天威灭世,直叫人心生骇然。茯苓震惊:“那那那,那竟然是许师兄?”
“许师兄竟然变成了一头龙?”
茯苓满脸的不可思议,顾卿九反而松了口气,她微笑着道,“成了。”
在这场雷劫之下,千锤百炼,苍穹之上那巍峨摄人的青鳞巨龙显得越发神武。并且在雷劫之中,青龙气息节节攀升。元婴、大乘、渡劫……而后是飞升!这场雷劫险些再度要了许阳笙的命,足足劈了一个多时辰,下方山林也化为寸寸焦土。当劫云散开时,一片神曦流转,他从青龙转化为人身,身上那些血肉翻卷的可怕伤口也在顷刻间全部愈合。战霄远远看着,见那人徐徐自天空中降落。突然双目一瞪,气得脸都青了。“不要脸!”
憋了许久憋出这句话,忙一步上前,一手搂住顾卿九腰肢扣在自己怀中,另一手慌张遮住顾卿九双眼。顾卿九:“?”
一脸迷惑。“战霄,怎么了?”
战霄依然很生气:“他,不要脸!”
接着传来茯苓扭扭捏捏的声音,“哎呀,身材还怪好看的咧,嗯?我再瞅一眼……”许阳笙变化很大,他身长似乎拔高了许多,一头长发竟也变成同青龙鳞片一样的充满神性的墨绿之色。但此刻光不出溜,不着寸缕,每一寸皮肤都莹白如玉,却又镂刻着庄严神秘的青龙铭文。顾卿九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难得尴尬地轻咳一声:“茯苓……”这丫头怎么回事,难道把人家许师兄全看光了?“哎呀,姑娘……”茯苓小脸通黄,不禁捂了下自己的脸蛋儿,“就……就是真的好看嘛!”
顾卿九:“……?”
缓缓打出个问号。良久,一阵清风拂过,许阳笙也徐徐地睁开双目。那双宛若炼金一样的锐利眼睛,摄人至极,如骄阳烈日,叫人不敢直视。当他垂首一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突然一怔,连忙催动鳞片化作绿衣战袍,同时缩地成寸,只一息之间就已来到顾卿九面前。“小师祖……”他怔愣地看着顾卿九。顾卿九反而一笑:“恭喜师兄。”
这一刻无声胜有声,尽在不言中。许阳笙眼角微红,他看了她许久,才像笑叹道:“多谢小师祖,有劳小师祖。”
他知晓,他没入魔,反而还觉醒了龙族血脉,从此身化青龙,甚至就连一身实力都已有了脱胎换骨的蜕变,全赖这位顾小师祖的帮助。本是被遗弃之人,本是被至亲所弃,可在他最为绝望的时候,这人与他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却为他雪中送炭,护他入道,助他成龙。千言万语全在心中,一个“谢”字已不足以传达他心中感激。许是他命好,许是他命不该绝,但无论如何,许阳笙是真心地感激着她。气氛一时间僵滞了许多,就在许阳笙收拢好心中那些纷乱的杂念时,突然警觉地看向某一处。“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