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过神来(1 / 1)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在十九岁这个年龄坐上尚宫之位的,因此饱受诟病,只能在衣着打扮上显老气,才不算扎眼。可饶是如此,那一张姣好的面容,一副柔韧的身段,也是被盛赞过“濯濯如春月柳”的。“臣,常备不懈。”

裴安楠这才露出满意的笑来,不愧是她选中的人。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她这个女子能坐上皇位把持朝政,就能让丁悦萝这个女子入前朝做官。她有太多要施行的政策,丁悦萝入前朝只是一个开始,是一块砸向貌似平静湖面的石头,之后才是波涛汹涌。裴安楠起身,从暗格里取了一个玉佩丢给丁悦萝,随口问道:“谢丞赫,你觉得如何?”

陛下突然对谢丞赫态度大变一事不是什么秘密,丁悦萝作为尚宫自然知晓,只是不知道裴安楠这时候问这么一句是什么用意,故而滴水不漏道:“谢大人自然是世间少有的奇才,否则先帝也不会如此看重,让他年纪轻轻做了国师。不过为人过于迂腐古板,若是不能为陛下所用,便毫无用处。”

裴安楠果然笑了,半开玩笑地睨她一眼:“你倒是,忠心耿耿。”

“自然。”

丁悦萝笑道,“臣这条命都是陛下给的,一颗赤胆忠心自然向着陛下了。”

裴安楠一挥手:“马屁精。滚吧!”

“微臣告退。”

与丁悦萝一番说笑,裴安楠心情好了不少,这才舒活舒活腰背,往殿外走去:“那就走吧,瞧瞧世间少有的奇才去!”

系统无语凝噎,裴安楠哪有去降低黑化值的意思?这明明是工作之余找他逗闷子消遣的意思!得知陛下要来,轩逸殿上上下下忙得晕头转向,谢丞赫冷眼瞧着,心里止不住地嘲讽。倒真有几分像是皇帝宠幸嫔妃的样子了!那个女人若要折辱人,还真是不遗余力。裴安楠到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品,连酒也斟满了两杯。谢丞赫被两个太监从床上架起,坐在椅子上,神色冷淡得像是画里的人,被生生剥下放在了这美味佳肴前,格格不入。苏公公暗自着急,咳嗽一声提醒道:“谢大人,陛下来了!”

“罪臣如今可担不起一声大人了。”

谢丞赫装做听不懂的样子,坐的笔直,连看也不愿意看裴安楠一眼。裴安楠最见不得他那副故作清高的样子。她坚信每个人都有弯腰的价码,有的人是钱,有的人是权,有的人是命。可偏偏谢丞赫一副什么也不吃的模样,没得叫人恶心。不过是没找到适合他的价码罢了。想起三年后的谋反,裴安楠就止不住冷笑。若是皇位空悬,他谢丞赫还能清高的起来?眼见着裴安楠要发火,系统连忙提醒:“宿主,七个月。”

裴安楠狠狠闭了闭眼。七个月,系统承诺了,只要在七个月内将谢丞赫的黑化值消除,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什么剧情来操控她。到时候,她就会是真正的主角,主宰自己的人生。她安慰自己,只要忍耐过这七个月,重新夺回掌控权,自己就亲手砸碎谢丞赫那高昂的头颅!“退下吧。”

裴安楠收敛了怒火,挥手屏退下人。谢丞赫略感意外,以往他这般说话,裴安楠无不大发雷霆,或是动用刑罚,或是出言羞辱,今日怎么这么能忍?却见裴安楠径自坐了下来,举起酒杯,冲谢丞赫微一致意,一饮而尽。她脸色变换得极快,方才身周散发着的威严顷刻间消散,一双扬起的眸子也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些柔和。“朕知道谢大人怨恨朕。”

她开口,声音沉稳又真诚,“往日都是朕的过错,今日特意来向谢大人赔罪。”

谢丞赫不知道裴安楠又搞什么鬼,沉着脸道:“不敢当。”

裴安楠没再生气,反而勾起唇角笑了笑。她本就长了一张明艳的脸,平日里总是阴沉着,怒火冲天着,叫人不敢直视,如今笑起来,竟是美得张扬,叫人心悸。她盯着谢丞赫的侧颜,饶是万般摧残,也没能将他脸上的霁月清风抹去,怪道京城有人赞曰:京城谢郎,精才绝艳,貌若潘安,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登基之前,她端坐在东宫,也是这样盯着谢丞赫的半边脸,看他教导太子。六年前,谢丞赫突然求先皇恩准,让裴安楠做太子伴读。先皇对谢丞赫的信任与喜爱程度,让他根本没有多加思考就同意了。若是世家弟子入宫做太子伴读,那是光宗耀祖的荣耀,未来也会是入朝堂为官的垫脚石。若是皇亲国戚入宫做太子伴读,则是血脉之间的连系,是牵制旁支宗族的手段。可是亲生的皇妹,当朝公主,去给太子做伴读,便是羞辱,是将不受宠三个字放在明面上。太子伴读再如何光鲜,也是奴,从主子到奴,裴安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个国师,要让她受尽屈辱。只是谢丞赫不知道,她裴安楠天生聪明,太子听不懂的课,她听得懂,太子写不明白的赋,全是她暗中代劳。既然太子不如她,她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裴安楠的视线不加掩饰,盯得谢丞赫脊背发凉,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见状,裴安楠收回思绪,浅笑着又自斟一杯,与谢丞赫的杯子碰了一下:“虽说朕不过做了六年的太子伴读,但也受了大人的教育,称呼大人一句师,也不为过。”

“大人瞧不上朕,朕心里明白,若非畏惧谢大人这般的奇才与朕为敌,朕又何必冒着天下人耻笑的风险,万般折辱于您?”

“只是如今,朕想明白了。谢师与旁人不同,您心怀家国,胸有大义,不是能被几顿板子,几句嘲讽折辱的。”

“朕之前想左了,总以为您与那些老匹夫一般,不过是瞧不上朕一介女流称帝,不过是怕朕毁了他们的似锦前程。”

“如今朕明白了,您不同,您忧心的是天下,是百姓。”

“既然如此,朕自然应当向您赔罪。天下不能没有您这样的人,百姓不能没有您这样的官。朕也不能没有您这样的良师、股肱之臣。”

说完,她双手捧着酒盏,仰头一饮而尽,诚意十足。谢丞赫不自觉地看向裴安楠。酒液从她的唇角滑下,顺着脖颈流向衣领里,她却浑然不觉,一双平素充满杀意的眸子,如今澄澈的如一个孩童。谢丞赫强行转回视线,放在膝盖上的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用疼痛警醒自己。这个女人不是人,是毒蛇,是毒蝎。她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不能听。她太会演戏,手段比后宫争宠的妃嫔还要花样百出,偏偏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每每问责,她便顶着这样一双单纯无辜的眼睛,蒙骗所有人。若不是他一开始就见识过她杀人逃脱,恐怕也会被她这副模样蒙骗过去!六年时间,她每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没有什么好事!只是谢丞赫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演戏,她已经是皇帝,大可以杀了他,图个清静。裴安楠抿了抿嘴,谢丞赫向来不是能掩饰情绪的人,他的狐疑和不信任几乎溢出眸子,连他的脊背都不由自主地挺了挺,满怀戒心。她眸子微微一动,抓住谢丞赫的手,双手捧着,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微微仰头,仰望一般看着他,一字一顿,宣誓一样:“谢师不信我,我明白。只是还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能让我补偿您。明日起,您官复原职,待伤势养好便可上朝。”

她双手摁了摁谢丞赫蜷缩起来的拳头,逼他触及自己的心跳:“我会用事实告诉您,我是真心实意的。”

谢丞赫惊慌地想要将手抽离开来,可是他伤势尚未痊愈,裴安楠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他只能牢牢攥紧拳头,别开脑袋去。裴安楠的手凉得正如八月的风,掌心密布的茧子在他的手背上剐蹭着,单凭感觉,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双十八岁女人的手,曾经的公主的手。谢丞赫微微心惊,他恍然想起,自己和裴安楠相处六年,却直到她谋反时,才知道她一手长剑耍得很好,能杀人。看着谢丞赫红透了的耳根,裴安楠这才松了手,看着他忙不迭地将手收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同谢师表明心意,谢师怎地满脑子风月?”

谢丞赫双眸通红,斜过来狠狠剜了她一眼,又触电似的连忙转了回去,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说什么表明心意,用词这般暧昧不清,行为举止又放浪形骸,丝毫不顾忌男女大妨!这女人果然是毒蛇脱胎的,一举一动都叫人毛骨悚然!裴安楠眸中掠过几分惊喜,棍棒都不能让他的眉梢眼角变换颜色,这招居然有用?她毫不在意谢丞赫的抵触,反而笑盈盈地伸手举起酒杯,喂到谢丞赫的唇边:“谢师的手伤未愈,还是由我来伺候谢师饮酒。”

谢丞赫要躲,可双手双脚都打着夹板,到底是无处可躲,只能看着那酒杯朝自己唇上贴来。润玉的触感夹杂着酒香,刚一挨上他的唇瓣,酒液就溢了出来。他下意识张嘴去接,一杯酒就这样入了腹中。裴安楠取下杯盏,伸出手抚上谢丞赫的脸颊,还不等他躲闪,便用拇指揩去了他唇瓣上残留的酒液,紧接着收回了手,放在自己唇边抿了抿。她动作极快,又自然,谢丞赫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看她笑着道:“以防谢师疑心我在酒里下毒,故此自证清白。”

谢丞赫眸子缩了缩,想说什么终是没能说出来,只转了脑袋,暗暗发誓再不去看她,再不落入她的陷阱中。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如今是满面赤红,饮了酒的唇盈盈欲滴,不自觉地抿着,全然没了往日清冷公子的模样。裴安楠很是受用,她就喜欢看谢丞赫这副强撑着严肃的模样,平日里信手拈来的严肃冷漠,也遮不住骨子里透出的三分慌乱。真叫人想要碾碎啊。裴安楠起身,恭恭敬敬地为谢丞赫布菜,而后行了一个晚辈礼:“谢师慢用,我就不在这儿倒您胃口了。明日起,我批阅过的奏折会送到轩逸殿,您审阅无误后再行政令。”

说着便往外退去,临出门还贴心道:“谢师用完膳早些休息,若是有事,随时叫人通传。”

谢丞赫木楞地听着裴安楠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又听见两个侍奉丫鬟走进来,轻声询问他要吃什么菜,这才回过神来。她到底……又有什么打算?出了轩逸殿,裴安楠身上那股子煞气瞬间又回来了,唇角也登时抿了下去,方才的温柔诚恳也都从眼神里剔除。坐在御辇上,她玩弄了一下自己抚摸过谢丞赫的手指,眸子里的冷冽藏也藏不住。不过是说了几句软话,谢丞赫的黑化值就下降了1点,可见这个思路是可用的。真没想到,父皇那群后宫妃嫔的手段如此好用,谢丞赫那样施以棍棒也染不红的眉梢眼角,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变了颜色。既然如此,她不介意短暂地低伏做小,反正目的达成后,自己想怎么磋磨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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