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抚琴,焉苒如临大赦,她心中压抑的害怕一扫而空。焉苒起身款款走向窗台,调整思绪后,她拨通琴弦,悠扬沉吟,如梁绕耳。藩王府中,南宫仇望着天上的玄月若有所思。秦炎从屋顶飞下,他稳稳落在他身旁:“王爷!”
南宫仇没回头,只是问了句:“怎么样?”
秦炎眉头皱了下:“六皇子今晚要了两名女子侍寝!我在外听了许久,确实比较放浪。”
南宫仇冷哼一笑,今天的担忧消除大半,他心情大好:“我还以为也是个厉害角,看来是我高看他了!”
他又问:“世子呢?”
“世子在流夏亭赏琴,哪都没去!”
“吩咐下去,就让世子从明天起,好好陪这六皇子逍遥!”
南宫仇眼中精光闪现。转头他想起了什么,又吩咐道:“六皇子那边,还是要派人继续盯着。”
“是!”
秦炎回复一声。夜深人静,卫子陌听着焉苒的琴,思绪却飘的很远。两个月前,皇城卫都,御书房。安坐在龙椅上的是当今天子卫念,他正静静批着奏折。龙椅下依次站着五皇子和六皇子。他们正垂手而立,安静地等待着指示。良久,皇上放下手中奏折,他扫视了两位皇子,眼神定在五皇子身上开了口:“子昕,江南西阳有流民进犯,你有何良策?”
卫子昕心里咯噔一下,父皇问出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江南是王叔南宫仇的管辖之地,南蛮进犯,理所当然应该由王叔镇压才是。但老祖宗规定,藩王不能握兵权,所以让王叔镇压不太可能。他眼咕咕转了转,对了,南宫轩是王叔的长子,对南方地形比较熟悉,如今又有兵权,派他去最好不过了。于是卫子昕喜滋滋地答:“回父皇,孩儿认为,可以派南宫轩前往南蛮镇压。”
皇上看了眼卫子昕,这几日不见,治国才能果然下降了。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来这奏折所写是真的!今晨,几名御史官联名参奏,说五皇子在坊间沉迷声色,夜夜出入烟花之地。如今看来,倒不像是诽谤!皇帝气急,他眼一抬看向六皇子:“陌儿,你认为呢?”
被点名,卫子陌眼波未有任何涟漪。王叔南宫仇是父皇最大的敌人,传闻当年父皇登基,也险些败于这位王叔。因而登基后,父皇就马上剥夺了王叔的兵权,将他发落到东阳当藩王,并赐姓南宫。为了铲平相关势力,所有东阳人士一律跟随藩王南下。这几年,听闻江南一带隐隐不太安宁。为了掣制王叔,南宫轩早早就被召回卫都军队服役。没想到,这个南宫轩领兵打仗毫不含糊,前阵子还帮忙镇压了北方荒漠族的进军,年纪轻轻就升了将军。父皇如此忌惮王叔,又怎么会派南宫轩去西阳镇压?那不是放虎归山吗,万一南宫轩联合王叔造反,那情势将不可想象。斟酌再三后,卫子陌才回答:“回禀父皇,儿臣认为派南宫轩去镇压,有些不妥。”
皇上的兴趣提上来:“怎么说?”
“一则南宫轩将军刚刚平定北方之乱,三军辛苦,应该修养整顿为好。二来西阳之地过于偏南,大批军队进驻江南藩王腹地,恐怕不妥,唯恐引来百姓恐慌。三来这西阳之流民,儿臣听闻,是因为暴雨肆虐导致百姓庄稼谷物淹死,百姓无粮,忍饥受饿,势必成为流民进而犯乱。故,儿臣认为,西阳各府郡当开仓赈灾,同时妥善安置接纳流民,想来可解。”
卫子陌这席话,字字说到了皇上心坎上,龙颜开怀,笑意逐渐回到脸上。也许是说的话有点多了,卫子陌咳嗽了几声。“陌儿,身体可好?”
皇上关切地问道,他心中不免失落。六皇子虽是可造之材,可惜从小名声不好,身子骨也弱。名声不好可以不惧,身体不好却无法上阵杀敌,纵有雄韬伟略,也终难当大任。“回父皇,孩儿身体无恙,让父皇担心了。”
皇上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看旁边满脸不服气的五皇子,气不打一处来,板着张脸说道:“子昕,你身为皇子却不思进取,西阳此次开仓赈灾,朕就派你去督察,稍有差错唯你是问!明日就启程。”
卫子昕顿时傻眼了,这西阳城隔着皇城几千公里的,至少在路上颠簸半年才能到。完了完了,好日子就这么没了!他恨恨地斜了眼卫子陌,瞧瞧父皇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的日子,他只能心不安情不愿地作揖:“儿臣遵旨。”
“行了,下去吧!朕也乏了,该歇歇了。”
皇上一摆手,卫子昕和卫子陌同时行礼:“儿臣告退!”
刚出御书房,卫子昕就冷眼瞧向卫子陌:“六弟,卫都深秋寒冷,你可得小心身子,免得父皇母后太担心。”
他这一番话,明里是关心身子,暗里却是在嘲讽卫子陌。弱不禁风是难以担当重任的!聪明如卫子陌岂会不知?但他只是温婉地笑笑:“多谢五哥关心!此去西阳路途遥远,舟车疲劳,五哥也要小心,莫要误了大事!”
“本王自会小心,哼!”
卫子昕甩了甩衣袖,吊儿郎当地走了。卫子昕走远后,卫子陌的眼神从温柔变得犀利。他不知道这样的安排,到底是好是坏。卫子昕无能,但是他的党羽力量却很强大,因为他的母妃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贵妃,外戚势力众多。不然,像卫子昕这样昏庸无度,又怎会获得众人支持?现如今,太子哥哥南下,八弟在塞外征战,单凭他一个人,又怎么能斗得过五哥?卫子陌轻轻叹了口气,他朝远处的贴身侍卫招了招手。笺荆看到急忙拿着披风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帮他披上。“我们回府吧。”
“是。”
他们才刚走出拱门,李公公就赶上来:“六殿下请留步!皇上急召!”卫子陌不明,但瞧着李公公神色慌张的,想来是急事。他没说什么,静静就跟在了后头。再次回到御书房,御前多了司空大将军。卫子陌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这才跪下行参拜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上似乎没听到,他神情凝重,满脸悲切。御案下的司空佐将军无奈,他提醒了句:“圣上?!”
卫子陌不敢起来,他小声问司空佐:“敢问将军,发生何事了?”
司空佐将军为难地看了眼皇上,却见皇上终于回神了:“陌儿快快起来!司空佐你说吧,说不定陌儿会有办法。”
司空佐叹了口气才说:“六殿下,三个月前,太子秘密南下,却在一个月前遇刺昏迷。为不影响朝局动荡,圣上没有公开。可我们秘密派出的御医去了,太子也还没醒来。”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卫子陌满脸写满震惊,担心悲切同时袭来。太子卫子枫,是他最敬重的兄长,从小对他关照有加。之前久不见太子,他还为此担心,没想到竟然出事了。“那皇兄现在在哪?”
“目前还在上城。”
皇上最是器重太子,当初听到太子遇刺就焦急万分。他怀揣着希望派出最好的御医,如今太子还是不醒,实在让人焦心。司空佐将军又说道:“圣上的意思是,要接太子回来,可又不能走漏风声。一旦朝中有人得知太子昏迷,势必引来莫须有的猜测。”
“确实如此!但皇兄遇刺这事,还是要调查清楚。现如今,恐怕将军您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是否是王叔所为!”
卫子陌一语中的,朝中局势固然重要,但是皇上对南宫王叔的怀疑和忌惮,才是最重要的。皇上将欣赏的目光看向他:“陌儿有何想法?”
卫子陌叹了口气,这一生,他本想谨听母妃遗训,远离朝政远离纷争。可如今,皇兄有难,他无法坐视不理。微沉吟了下,他才说道:“父皇,儿臣愿意前往东阳,继续皇兄未完成的任务,同时查清皇兄遇刺真相。”
皇上沉默了,他最器重的太子秘密查探,已经出事,如今还要派六皇子去涉险吗?见皇上迟疑,卫子陌又说:“父皇,目前儿臣是最适合的人选!”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陌儿,东阳路途遥远,你身体……”卫子陌抢先说道:“父皇,儿臣身体羸弱,恰恰才不会有事!王叔他,断不会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
卫子陌说的倒是实话,一个无后台,身子又不好的皇子,早就被政客抛弃。如果要人去彻查,他确是最完美的人选。其实,卫子陌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皇上让他回来,就是已经选定了他,只不过,这话只能由他说出口,皇上内疚才会少一点。皇上眼神绕有意味地看了眼司空佐,司空佐也微微点了点头。卫子陌复又问道:“敢问父皇,是不是派大将军去接回皇兄?”
“回禀殿下,圣上确是派了老臣前去!”
司空佐说道。卫子陌了然,大将军刚正不阿,帮父皇打下江山,又清楚南宫王叔的过往,确是最佳人选。他欣慰一笑:“如此甚好!”
想了会,他又说道:“父皇,皇兄是秘密南下,此番,我必须大张旗鼓地去。如果皇兄遇刺真是王叔所为,此行他必不敢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