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冷,玄铁铸笼,卢道子被四根沉重的镣铐锁着四肢,整个人疯癫无常,精神涣散,披头散发,满身伤痕,半截身子浸在水里,膝盖酸疼难忍,牢里除了送饭时有人出现,平时少有人来。
“西域寡妇!给老夫滚出来!当初真应该一掌劈了你和你的贱女儿,你到底想怎么样,滚出来!”这个老得满脸皱皮的囚徒,已被关了二十七天,自从知道下手的人是谁,他日夜在牢中咒骂。 这原是个水牢,专门为他而建,另外还有四个。牢门之外,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坐着木轮椅,身后是她的女儿,这两个人,便是他们当初留的活口,蒲兰国王妃孙宝粼,以及当年仅五岁的公主奉叶迦罗。 “母亲,要不要封了他的嘴。”
迦罗问道,她与母亲略有三分相似,王妃是中原人,孙思邈之后,二人皆是面若圆盘,目若璀星,奉叶迦罗有七分西域长相,三分中原基因,五官深邃立体,清丽雍雅,贵气难掩,有异域的风情,又有中原女性的韵味。
王妃摆了摆手:“开门,我进去跟他聊聊往事。”“是,母亲,守卫过来,打开水牢。”
见王妃进来,卢道子骂得更起劲了:“妖寡妇,残了腿还作恶,小心遭报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妃拿着手上的金叶子放声大笑,又道:“遭报应?天大的笑话,卢道子,你们五大邪派,觊觎蒲兰皇族的武功和守护剑,多次使计来抢,最后闹到狗皇帝也知道,出兵灭我蒲兰。我们只得自己放火,好不容易从密道逃出,被你们的卧底下药,杀得只剩我母女二人,如果真有报应,该是你们遭报应!”
卢道子死死抓住牢笼,恶狠狠的说道:“是石松禅想抢,我们四派协助他而已,你的腿是他打残的,当初要杀你,派了卧底去的,是秋水宫黄叶青那恶娘们儿,你有本事把他们全部抓来,只了抓我一个人,算什么本事。”
王妃轻轻一笑:“不急,慢慢来,等了这么多年,我有足够的耐心,慢慢折磨你们,可惜外面的精彩,你看不到了。”
“呸,臭寡妇,烂婆娘,别妄想了,蒲兰国没有了,消失了,绝后了,你就是个亡国的遗妃,克国克家的灾星。”
卢道子边吐口水边骂道,奈何隔得太远,水中又放了冰块和药粉,他使尽内力也吐不过去。
轮椅后面的迦罗公主走了出来,与年轻时的王妃有三分像,奉叶迦罗走上前去,笑着说:“掌门人,本公主尚在,怎么能叫绝后呢,月神娘娘保佑,我们不但没绝后,我还收获了可贵的爱情,我那如意郎君名叫卢长庭,好巧,你们都姓卢。”卢长庭,听到这个名字,刚刚无比嚣张的卢道子顿时软了膝盖,跪下身子求道:“公主,奉叶迦罗公主,求求你不要动我儿子,你怎么折磨我都行,我儿子是无辜的,我就这一个儿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
见“未来公公”一个劲求饶磕头,迦罗蹲下身问他:“我知道他无辜,可是,蒲兰子民何罪,蒲兰皇族何罪,未来公公,你告诉我。”
面前下跪的公公,愣在水牢中,老泪直流,作恶的人呐,只有到了这步田地,才会生出悔过之心,为时晚矣。 “别动他,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月神剑不是你们在逃跑途中遗失的,是我们的人使计拿走了,现在在石松禅手里,如果你放了我和我儿子,我可以帮你们对付另外四派。”
卢道子跪在水中,流着老泪说出这个秘密。
“这不算什么秘密,我两年前就查到月神剑的下落了,你们拿着也没用,那把剑只是个象征和信仰,根本没有神力,迦罗,我们出去吧。”畅快的发泄过一顿,两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女子,心中舒服许多,痛快的走出牢门。她们想看着所有仇人,全部囚于牢中,为当年的恶行忏悔。 地牢建在一座宅院中,上来便是院子,背倚青山,鸟鸣莺飞,院中桂子两排,似诗中的世外桃源。 “母亲,院中的桂花开了,我记得,家乡的上春苑里,也有好多桂花,是父王为了哄你高兴,从中原移去的,可我记得桂花的香味,却记不起父王的模样了。”
迦罗看着院中的桂树,回忆涌上心头,一时间看得怔了神。 王妃推着轮椅,经过每一株花,也开始回忆:“如果不是那些贪心的人,我们现在一定很幸福快乐。摄心大法由守护我们的夜神族所创,只为保护皇族使用,虽能乱人心神,控人心智,但从不随意使用,当年多犁将军,为了防止后世以此威胁到皇族,把控制人心的那一部分,永久铸藏在月神剑里,求了月神娘娘庇佑,愿蒲兰万世。”
公主蹲下身,接着自己的回忆说道:“可是25年,王叔前往洛阳,给皇帝进贡布匹珍宝,遭贼人强抢,夜神族不得已用了摄心大法,被那苍石派的石松禅看了去,我们的劫难,就开始了,他们以为那是什么不得了的神功神器,因为他们的贪心,我们失去了国家,失去了父皇和那么多亲人。”
说着说着,迦罗伏在母亲腿上放声大哭,她哭自己的人生,一个亡国公主,如今成了杀手,半生活在仇恨中,不知道这场计划能否成功。 这些年,王妃已哭干眼泪,心中毫无波澜,她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安慰道:“等报了仇,我们就在此生活,倚青山绿野终老,你喜欢哪个男子,便与哪个男子在一起,和你弟弟一样,自由的选择人生。”
说到弟弟奉叶乌南,迦罗止住眼泪,她抬起头来,看着母亲问道:“我与乌南同是皇族之后,为何有男女之分,他可以自由选择,不背着身世与仇恨。”
这个曾经的蒲兰王妃看着泪珠盈盈的女儿,不知要如何解释,在中原,唯有男儿才算血脉,她必须保儿子奉叶乌南平安,在西域长到十几岁的迦罗,一直无法理解中原人,在性别上的区别对待。 “男子延续皇家血缘,女子终要嫁,他是唯一的血脉,皇族遗腹子,复仇之路何其难,处处险地,我必须为蒲兰的列祖列宗保住他,你明白吗?”
王妃轻捧女儿如花般的脸,近距离看着她眼中的期盼之色消失。
“我不明白,母亲。”脸上只剩失望的迦罗,跑着离开了小院。
哎~ 作为母亲,作为皇室遗人,作为整个复仇组织的首脑,要协助宿伊国对付朝廷,她们自己又要灭五大派,她无法保证儿子能安然无事。 而那位对身世全然不知的蒲兰皇子奉叶乌南,只知自己叫张南平,出生便在宿伊国,乃宿伊名门张氏家族少爷,九岁时移居中原,久居临安,平日里行走江湖,结交朋友,好不快乐。 此时的他,因为想去清水镇见证“月神剑出”,被母亲关在临安城的宅子里,正想办法逃走呢。他哪里知道,去清水镇凑的,竟是自家的热闹,他感兴趣的蒲兰传说,是深藏在自己血脉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