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如画她怎么样?大夫是怎样说的?”
孙允在得知事情原委后把花妈妈叫到屋外关切问道。原来她的手是被人故意施计灼伤的,难怪她向自己故意隐瞒。花妈妈向屋里面望了一眼躺在乌漆榻上的如画,叹气道:“大夫说她是气血攻心引起的昏厥,才开了药方子,我刚叫小厮去抓呢,可巧公子就来了。”
“大夫人呢?怎么不见人影?”
孙允望着屋内静静躺着的如画,心中隐约作痛。明明知道自己不该为此痛心,但那种痛犹如料峭春日中未完全融化的寒冰,透着丝丝寒意,一丝一缕直逼上他的心头。花妈妈闻言道:“才跟了人去后跨院的南库房拿银子呢!”
“我来看看方子。”
孙允说着便递给身边白玄一个眼色。白玄会意便疾步往后跨院儿去了。廊下大肚缸里盛满了昨夜的雨水,几条金色带白色花纹的锦鲤在里面毫无烦恼的游弋,水波漾漾,水面犹如碎金铺开一样,金边儿的光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很难引起人们的欢悦。花妈妈从袖子中取出才开的方子递给孙允,疑惑着:“公子难道怀疑方子会不对?”
“对不对我说了不算,这个方子才真知道。”
孙允说着便抖落开那张方子,只见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安厥汤人参三钱,玄参一两,茯苓三钱,白薇一钱,麦冬五钱,生地五钱,天花粉三钱,炒栀子三钱,白芍一两,柴胡五分,甘草一钱。上述药须用黄芪水熬煮半个时辰,一日分三次服下。孙允打量着许久,生怕这药也出了差错。毕竟自己是王爷,宫里那些女人使药来害人的伎量也是知道的,既然如画是有人故意设计,那难保不会再次在这药上设计。他目光一次又一次地从上面掠过,最后目光却被“黄芪”二字吸引,他喃喃着:“黄芪,黄芪……”花妈妈见他反常的样子,便好奇地问道:“公子,公子,这黄芪怎么了?”
孙允冷笑一声,目光如寒星似箭直直的穿过那张纸,“黄芪是具有补气的功效,这平常看来是没什么。只是这张方子上的药物本已达到平衡,为何又要加一味黄芪呢?这样做岂不是画蛇添足?”
花妈妈在一旁听着面容渐渐凝固,恍然惊讶道:“是有人要暗地里害如画!加了黄芪扰了方子平衡,气血会向上直冲。而如画昏厥身子虚弱,吃了这些药物怕是抵不住!会越补越糟的!”
孙允心想着这几日如画所受的痛苦,心中怒火翻腾。所有的怒气都凝在他的拳头上,一拳砸向身边的红漆支柱,连廊下的鹦鹉都惊吓的扑楞起了翅膀,叽喳喳的乱成了一团。“公子,人给你带过来了!”
白玄说着便将人给推搡了出去。任其庸被白玄猛地一推,一个踉跄便跪在了孙允面前。没见过如此阵仗的他一个劲儿的低着头,身上的灰色布褂随着身体不住的颤着,抬头看了一眼孙允,旋即又忙垂下了头,小声试问着:“不知公子,公子找我何事啊?我只是小小的江湖郎中,除了看病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
花妈妈恼怒的面容失色,恨不得一脚踢死眼前的这个人,“你说,你……”下过雨的天气有些闷热,没有一丝风,连空中飞过的鸟儿都落在屋脊上停留,忍受着这令人窒息的天气。花妈妈话还未尽,却被孙允给拦了下来。他目光平静,深邃的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没有人能够捉摸透,“小小的江湖郎中,心里可是装着君臣佐使的,医术可医人亦可害人。说吧,是谁让你害如画的?”
任其庸抬起头,望着孙允冷冷的表情,心内虽怕,但怎奈嘴硬,只颤颤着:“公子,公子说的什么,我真的是不知道啊!”
孙允的目光钉在他身上,莫名的凛冽。咬碎银牙,一甩手将那张握得皱皱的药方扔到他面前,随着药方飘摇落地,任其庸的目光也渐渐黯然下来。“你自已看吧!”
孙允冷冷说着,没有一丝温度。任其庸忙抓起地上的药方,颤巍巍打开旋又放下道:“公子,公子,我开的确是一副治昏厥的药啊!这,这治病的药怎,怎么会害人呢!”
孙允怒火中烧,抬起脚就朝他心窝踢了一脚,任其庸随声滚到地上,一个劲儿的捂着胸口喊疼,嘴边也渗出鲜血,痛苦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整个院落格外尖利,孙允却不看他,只是淡淡道:“方子是没毛病,你加了黄芪就是不对!”
听到黄芪二字,任其庸知道眼前是个明白人,何苦使自己再受这皮肉之苦,便忙连滚带爬的过来,顾不得嘴角流出的血,一个劲儿的磕着头乞求,声音极其凄厉,“公子,公子,您饶命啊,饶命啊……我只是拿了别人的钱,替人办事啊,您大人大谅,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不一时他的前额便通红,已经渗出了点点血渍。“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孙允怒声训问着。任其庸抬起头仰视着他,小声回着:“我,我也不知是谁,,那个人,到,到我店中时穿着件黑色的斗蓬,遮得很严实……我,我实在没,没看出是谁……”白玄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给拎了起来,“你说的是实话?!要是敢诓骗我们的话,你就像这根柱子一样!”
说着,白玄便拿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进了柱子中,锋刃竟没入了大约五,六寸深。任其庸看着那把匕首当着自已的面直插入柱子中,惊惶的早已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孙允脸色比先前淡了许多,递给白玄一个眼神。白玄会意,才松了手,任其庸则像一片秋风中无力的落叶瘫坐在地上,随即又爬了起来跪在孙允脚下一个劲儿的磕头乞求。“这次幸亏我发现了端倪,要是真弄出人命,你就不止挨我一脚那么简单了!怕是你全家也不保!”
孙允整了整衣袍从容的说着。“是,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任其庸磕头如捣蒜,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妈妈,妈妈,药我给抓回来了!”
一个身着蓝色仆衣的小厮从门外一路小跑着过来。“抓了黄芪了吗?”
花妈妈接过小厮手中的药包问着。“恩。”
小厮垂手回道。“黄芪就不要了,你下去叫人用普通的水熬煮就行了。”
花妈妈拨动着油纸包着的药,细细叮嘱着他,“瑞平,你好生看着药,仔细别叫人动了手脚。若是有了一点差池,可仔细着你的皮!”
瑞平笑着回道:“妈妈您放心,这种事尽管交给我就好了。”
“你去吧。”
瑞平答应着去了。花妈妈看着他消失在长廊尽头,刚一回头,只见远处的柱子边上裙裾一闪,有人躲到了柱子后面。“谁?给我出来?!”
花妈妈大声喊着。孙允也朝着她喊的方向看去,只见身着一袭玫瑰红氅衣的杜若溪从柱子后面渐渐移出。杜若溪身着的玫瑰红氅衣领口及袖口各绣了如意纹,并以东珠点缀,闪闪莹光。通体用五色丝遍绣折枝金菊,大朵大朵的金菊妖冶盛开,配着裙裾上的海涛纹格外夺目。发髻正中以碧玉扣坠住,旁边一支纯金扁方斜斜插入其中,略以珠花修饰。另一边则是一支点翠的蝙蝠衔珠似的流苏长簪,几束玛瑙,碧玺的流苏垂到耳郭处,末梢以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坠住,映衬着她面目娇好。“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花妈妈瞥她一眼,想起昨晚的事心里满是厌恶。杜若溪向孙允行了行礼,对着花妈妈道:“也没什么。只是那天花朝节祭礼时丢了一枚金缠丝的扳指,今天出来找找。这不刚找到扳指,就看见妈妈您在这与人说话呢嘛,便躲到那边柱子后面了。对了,听说如画姐姐晕倒了,她现在什么样了?吃药了没?”
“真是劳烦你记着了,如画她一切都好。刚喝了药才躺下,这个时候姑娘怕是见不得呢。”
孙允看到她,想起花妈妈刚才的话在一旁淡淡道。杜若溪闻言忙赔个笑,“公子说的可不是呢!我正打算着要来看姐姐呢,又担心姐姐因为昨晚的事而疏远了我呢!”
孙允冷笑一声,笑意凝结在脸上,“怎么会?如画可不是那种心眼儿小的像针鼻儿似的人,心眼儿小的人注定机关算尽也枉送了性命。”
杜若溪心中知他话有所指,便轻咬了唇,用绢子掩上嘴赔笑道:“公子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