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到城西区的时候，刚刚经历过高峰期的堵塞，两人堵在未来教育的门口，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逆光走过来。还没等肖铭和苏安如开口，女人快步跑过来，用略显兴奋的声音喊出苏安如的名字：“不是出国了吗，你怎么在这儿？”
苏安如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热情，不确定地反问：“我认识你吗？”
女人也楞了一下，拍了她一下：“才几年啊，这么快就把老同学忘记了。”
苏安如不想提自己失忆的事情，点点头，含混地一带而过：“你在这儿上班？”
“是，我在这儿做助理。”
女人回答说，她的眼睛从老同学身上移开，落在她身后的肖铭身上，“你是……”女人倒吸一口冷气，手指在两人之间摇摆，“你们两个……”肖铭的表情明显没有苏安如那么坦然，用略微生硬的口气说：“我们一起工作，”他指着身后，“有些事情要问一下。”
明显意识到场面的尴尬，苏安如配合他对女人说：“麻烦你了。”
“啊，好的，我先开门。”
＊苏安如闻着杯子里咖啡的味道缓缓推开，旁边的肖铭倒是喝得很快，一夜没吃东西的胃很需要东西温暖。“你喝不惯吗，”女人问道，“要不要我给你换点别的？”
“不用，”苏安如从兜里取出记事本，做出要记录的样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别闹了，老同学。”
女人以为苏安如在和她开玩笑。“没办法，”苏安如掩饰道，“是流程，请你迁就下。”
“我叫邓雪珊。”
对面的女人回答。“你在未来教育做助理？”
肖铭问道，“具体负责什么？”
邓雪珊想了下：“一些杂事，譬如老师的课程调整，或者联络相关单位做活动，还有日常事务性的工作，这些事情都是我在负责。”
“未来教育的法人代表是李琳，”肖铭问道，“她的工作也是你在安排吗？”
“是的，平常她只管经营上和对外的业务。”
“可以把她一周内的行程安排找出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邓雪珊略为难地问，“你们查这个做什么？”
肖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最后一次见李琳是什么时候？”
邓雪珊想了下：“周五，她取消了原定的出差计划，不过周六她跟我通过电话。”
“为什么要取消出差？”
邓雪珊想了一下：“也没特别说，原本就不是很重要的业务，所以取消也没关系，李校长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之后呢，她给你打电话，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交代周末工作上的注意事项。”
“她经常会这样吗？”
“不常这样，她很喜欢亲力亲为，可以说是对教育工作充满了热情，只是偶尔家里有事的时候才会缺席。”
“也就是说她只交代道到上周末，没有说这周的事情？”
“没有。”
邓雪珊肯定地回答。“你对李琳了解吗？”
“年会的时候见过她的父亲，我还去过李季缘的学校给她送辅导资料。”
“我的意识是，感情方面，李琳有没有比较要好的朋友。”
邓雪珊先是摇头：“这个，没听说过。”
只是刚说完，自己又含混起来，用指甲磕着咖啡杯的边沿。“你想到什么了？”
肖铭问道。“没有，”邓雪珊不好意思地说，“李校长没说过，就是女人的感觉吧，感觉她应该是有比较亲近的男性。”
“女人的感觉？”
肖铭不解地问道。“是的，”邓雪珊说，“就是服饰，妆容还有状态一类的，给人一种很青春，精力充沛的感觉。”
“那有没有人给她送花，或者接她下班之类的？”
肖铭确认着细节。“没有，”邓雪珊不好意思地说，“也可能是我想错了，李校长几乎每天都在学校里，哪儿有什么机会见男人呢，真的不好意思。”
“李季缘的父亲是谁？”
苏安如突然发问。“不知道，”邓雪珊说，“也没有听她的家人提起过，请问，”她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事情？”
“告诉你也没什么，”肖铭盯着对方的反应，“李琳失踪了。”
“天啊。”
邓雪珊不小心打翻了咖啡，“你说得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所以李校长的父亲昨天来问就是因为……天啊，真么会这样？”
“惊讶，慌张，没有恐惧也没有畏缩。”
肖铭在心里判断着，邓雪珊是真的不知道李琳失踪的事情。“辅导机构之间竞争应该也挺激烈的吧，”肖铭换了个角度发问，“如果她出事，未来教育做不下去，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有多少？”
邓雪珊摆摆手：“我想这个不太可能，毕竟生源是流动的，市场这么大，我想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做手脚，这么说吧，即便未来教育关门，生源也是分散的，很难想象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苏安如和肖铭各自在心中盘算着：“没有感情纠葛，没有工作上的忌惮，失踪前安排了周末的工作，浴室里藏了一具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尸体，纸篓里有女儿被绑架的语气轻松的勒索信，还有半根染血的鸡爪，围绕着疑云重重的案件，杳无音讯的母女俩到底在哪里？”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时，邓雪珊突然开口：“那个，请问李季缘怎么样？”
“为什么会问她？”
“因为，”邓雪珊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李校长之前让我准备了留学的资料还有药给李季缘的，我不知道这个时间去是不是合适。”
“什么药？”
“头孢，李佳缘有嗓子疼的老毛病，校长说她之前的药吃完了，让我去大夫那开的。”
安宛然“资料给我吧，”肖铭说，“李季缘，也失踪了。”
“天啊，”递出资料的手下意识地僵了一下，邓雪珊惊讶地望着房间里的另一个女人说出六个字，“奇异的绑架案。”
苏安如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她只是觉得这几个字的组合很熟悉，但是在空白一片的大脑里，没有一点踪迹可寻。“你不记得了？”
邓雪珊惊讶地说，“那是你写的推理小说啊，母女俩同时失踪，其实是嵌套着的绑架案，是案中案啊，你不记得了？”
看着苏安如迷茫的表情，心直口快的邓雪珊提醒道，“你忘了，你当年可是校侦探社的创办者之一，你用一个专门的笔记本和当时最好的朋友记录这些古灵精怪的案件，白欣月当时也是……”她突然捂住嘴，下意识地瞄了眼肖铭的方向，神情很是忌惮。有为孩子咨询补课事宜的家长进来，三个人默契地结束了谈话。“有什么想到的，或者李琳有消息的话，请通知我。”
肖铭把名片递过去。回警局的过程中一路无言，临下车的时候苏安如突然问道：“白欣月是你的女朋友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这个问题很突然吗？”
苏安如学着他的语调反问道。“她和这次的案件没有关系。”
见肖铭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肯正面回答，苏安如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会影响查案吧。”
“不会。”
肖铭黑着脸回答说，唇角紧抿。他一脚刹车停在警局门口，对苏安如说：“下车。”
然后给她指了去自己科室的路线。对于让苏安如下车，他给出的说法是每个月后勤处例行验车，他要把车交到车库去。苏安如没跟他计较，面无表情的脸上始终没有肖铭期待的失望神色。在她进到警局的前一秒，忽然叫住她：“苏安如？”
阳光下她的脸依旧那么冷漠，那么不动声色：“有事？”
“你……”肖铭强自压制内心的情绪，“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办公室里萝卜头和罗永华在汇总案件情况，老年侦查队已经全员在医院聚齐。萝卜头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赵老师发病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
“陈勤老师，”罗永华枕着手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苏安如并没有加入吐槽的阵营，不过当萝卜头问起她爷爷的事，苏安如还是直白地回答说：“他喝了一夜的酒，这会儿应该在补觉。”
萝卜头和罗永华互看一眼，露出同情的表情。肖铭黑着脸进来的时候，办公桌后的两个人将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对周围住户和午夜进行了问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女孩儿的身份呢？”
肖铭翻看着资料问道。“我核对了近一周的失踪案，有四个年龄相近的孩子，都核对过，体貌特征和尸体不相符。”
肖铭解开衬衣领子，烦躁地翻着卷宗，忽然灵光一现：“或许她不是失踪者。”
“或许她是和孔梦瑶跟李佳缘一样请了长假的学生。”
苏安如接着把话题说完。没等肖铭开口，萝卜头主动站出来：“我懂，我去。”
然后一溜烟儿地消失了。萝卜头前脚刚走，办公室座机响起来，接电话的罗永华将给电脑连上蓝牙音箱，打开内部网络下载资料，向肖铭汇报说：“110指挥中心刚刚接到报警，号码就是李季缘手机打过来的。”
随着她的操作，音响里传来剧烈的喘息声，随即响起接线员口齿清晰的询问：“您好，这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
“我……我被绑架了，快救救我，求求你快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