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肖铭的惊讶，苏柏寒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跳在吧台上坐着，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孙女感叹道：“真帅啊，”不忘向旁边的客人科普，“上面那个是我孙女，哎呦，我们家的基因，是真优秀啊。”
两条腿不住地晃着。苏安如举着从肖铭那里顺来的工作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说了四个字：“警察临检。”
所有人在苏安如的指派下自DJ台往后，一个一个地辨认女孩儿的照片。正当所有人默默地做事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骤然响起，钢管舞台上灯光闪烁。苏柏寒攀着钢管爬起来，单腿勾住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现场的气氛登时变了调子，有醉酒的客人随着音乐律动起来。当苏安如跳上DJ台将被苏柏寒蛊惑的DJ赶下去的时候，苏柏寒正以极难的姿势倒挂在半空中，不停地和舞台下的观众抛飞吻，打招呼。音乐声戛然而止的时候，苏柏寒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哎呦，我的股骨头啊……”他捂着腰爬起来，远远望见自己孙女不善的脸色，驱散围在台子底下的人，一溜烟儿地跑去卫生间躲难。苏柏寒离开后，得以重掌局面的肖铭终于松了口气，因为秩序井然，辨认的速度大幅度提升，可惜收效甚微，只有零星几个号称见过几个女孩儿在酒吧出现过，而酒保只会关注那些大方付小费的客人。正当肖铭犹豫着要不要奔赴下一个场地的时候，赫然发现苏柏寒没了踪迹。他在直接去找还是打个电话“问候”之间选择了后者，理由是这个老头实在不按套路出牌，能不跟他接触就不接触为妙。老年机特有的洪亮的铃声从门外传来，一起传来的还有苏柏寒中气十足的骂声：“小子，催什么催，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对男人来说，拥有一个健康的前列腺是多么重要的事。”
说着，通向卫生间的大门被人大力踹开，苏柏寒冒出头来，用电视购物主持人特有的声音贱兮兮地说：“hello everyboy，拿出你们的激情，拿出你们的热情，让我们用掌声欢迎今天的特别嘉宾登场！”
最让肖铭无语的是，当真有喝醉的客人随着苏柏寒的指挥鼓起掌来，而且人数不少。苏柏寒一会儿门里一会儿门外，显然跟什么力量在较劲。“掌声不够热烈，”此时的苏柏寒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再热情一点，让今晚的特别来宾感受到你们的激情和热情！”
随着苏柏寒鸮啼鬼啸式的吼叫声，被推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漆皮紧身衣矮个子女生，头上戴着紫色的齐耳短发，墨绿色的眼影，粗重的眼线，浓重的妆容掩盖不住脸上的稚嫩。肖铭认出来，那正是大家苦苦寻找的孩子。“霍月月。”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扭捏的孩子身上时，苏柏寒“咚”的一声从门外跳进来，以体操运动员亮相的姿势出场，向大家打招呼。＊警车上，肖铭和苏安如将女孩儿夹在中间，苏柏寒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喋喋不休地讲述他从卫生间把女孩儿揪出来的英勇事迹。“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躲在男厕。”
“爷爷，”受不了的霍月月叫嚷着，“那是女厕。”
“霍月月，我们想知道你的几个同学在那里。”
肖铭轮流将李佳缘，孔梦瑶和窦艺玲的名字说出来，霍月月一直摇着头只有在说到窦艺玲的时候，默默垂下了头。“她们去哪儿了，你都知道些什么，”面对不肯开口的少女，肖铭催促着说，“她们现在很可能有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们。”
霍月月扬起涂了厚重粉底的脸，眼色倨傲：“她们才不会有事呢，她们去了好地方。”
“哪里？”
肖铭追问道。霍月月咬着嘴唇，问起不相干的事：“我从学校跑出来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整个寝室和你的班主任，”苏安如回答，“明天早上，全校都知道了。”
“你们必须帮我封锁消息，”霍月月翘着鼻子说，“作为交换条件，我会帮你们找人。”
“可是你只知道窦艺玲在哪儿不是吗？”
苏安如戳穿她，“你根本不知道李佳缘和孔梦瑶在哪里。”
“我是不知道，”霍月月直起腰说，“可是窦艺玲知道她俩的事情，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她们还通电话来着。”
“她们都说什么了？”
“警官，你们真的要帮我，要是让我爸知道我半夜跑出去，记了处分，就不会拿钱送我出去留学了，他会把财产都留给后妈生的弟弟的，你们一定要帮我。”
苏安如歪着脑袋：“前提是毕业前你不能再偷跑出来玩，也不能做任何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情，否则一切免谈，可以吗？”
霍月月用牙齿碾着嘴唇，想了一下下，说：“我答应，我听见她们在讨论硫酸的事情。”
“硫酸？”
苏柏寒转过头来，比比划划地说，“年轻女孩儿聊天的话题不应该是美容和男明星之类的吗，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和窦艺玲通话的是谁，李佳缘还是孔梦瑶？”
霍月月摇摇头：“不知道。”
“那她有没有说对方提起硫酸是要做什么用？”
不知为何，苏安如的脑海里浮现出分尸现场出现的被撕掉标签的空瓶子。“没有，”霍月月回答，“我没问，她也没说。”
“为什么没问一下，莫名其妙提起硫酸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霍月月瞥都不瞥苏柏寒：“拜托，天底下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可以聊，我们为什么要谈硫酸？”
郑安妮把她的假发抓下来，用冷淡的语气警告她：“注意你的态度，你以为我们真的找不到窦艺玲吗，天亮之前她会乖乖回学校，我们在跟时间赛跑，你也一样，过了今晚，你的消息没有任何价值，之前的一切承诺都会失效，懂了吗？”
霍月月头一次露出属于学生的表情，乖乖地回答说：“懂了。”
“窦艺玲哪儿？”
“南湖那边有一片别墅区……”话没说完，车子“嗖”地一声窜了出去，驾车的苏柏寒精神抖擞，斗志盎然。“苏爷爷……”后座上被晃得东倒西歪的肖铭看着倒进自己怀里的少女，用尽全力把她推到苏安如那边。车子停在南湖的益阳小区外，苏柏寒帅气地甩开车门下去跟安保交涉，学着孙女苏安如的口吻，豪气干云地说：“警察临检。”
结果被见多识广的保安戳穿，灰溜溜地跑车里，拽出货真价实的警察肖铭，对方才放几个人进去。因为霍月月只在半年前来过一次，没办法说出准确的位置信息。“这还不简单，”苏柏寒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你打电话给窦艺玲，问她可不可以过来玩。”
霍月月依言而行，很顺利地套到了地址。等待房间里的人开门的时候，苏柏寒已经用瓜子皮在别墅周围结结实实地划了个圈。开门的是一个醉醺醺的年轻人，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在发现肖铭等人时，忽然变得凶恶起来。苏柏寒推开他挡门的手径自登堂入室：“哇，这里好大啊，”进入房间后他连连咂舌，抱着一大包薯片“嘎吱，嘎吱”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这里面都是反式脂肪酸，你们先小孩子吃了会伤身体的。”
“你是谁？”
一个蛮横的声音响起，苏柏寒手上的食物随即被抽走。苏柏寒陷进米黄色的真皮沙发里，抱着心形的垫子：“你是窦艺玲？”
连连摇头，“这样子就不可爱喽。”
抓回薯片继续吃着。窦艺玲发现随后跟进来的霍月月，目露凶光：“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在酒吧玩通宵吗？好友，这些是什么人？”
苏安如亮出从肖铭那里顺来的工作证晃了一圈：“警察，我们有事要问你，请配合。”
“还傻站着干嘛，快走啊。”
苏柏寒对其余的几个人开始劝退工作。“警官只是逃个学用不着这么大架势吧，”窦艺玲拦住要走的朋友，叉着腰，“你们可别以为我跟某人似的没见过世面，想吓唬我啊，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是吗，”苏柏寒丢掉吃光的薯片，又被自己打了一包新的，大咧咧地吃起来，“我们怀疑李季缘、孔梦瑶被绑架了，而你是唯一的知情人，所以有理由怀疑你是涉案人员，不介意的话警方会派人到你家里搜查一下。”
“你说什么？”
慌乱这个表情头一次出现在这个名叫窦艺玲的女孩脸上。“唔，”苏柏寒打了个嗝，捂住口气：“只是个例行检查，不要紧张。”
“不可以，”窦艺玲的声音软下去，“你们不可以去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