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接受无能,深吸了几口气,问这男人说:“你们这里,有没有镜子?或者其他可以照人的东西?”
男人摇了摇头,说:“资源太匮乏了,镜子只有外面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有,不过水倒是有,我去帮你盛一点来,你先把这个喝了吧,你昏迷了两天才醒,这会儿应该已经饿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端着他手上那只石碗朝我这儿走了过来。一开始我还有点警惕,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转念一想,我是昏迷着从床上醒过来的,他要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更何况,我现在身上还长了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就没再动。等他走过来了我才发现,他那碗里装的是小半碗分辨不出颜色的糊糊,气味还怪怪的,让人一闻就没有食欲。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刚从外面进来,应该还看不上这些东西,但这里吃的,就只有这些了,你先忍忍,虽然味道也不太好,但好歹也能填填肚子。”
我摇摇头说:“要不你先放着吧,我现在还不饿,等我饿了我再吃。”
虽然没那么警惕了,但不代表我就能直接喝了别人递过来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在流放之地这样的地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说我两天才醒,但我现在的肚子里面没有一点饿的感觉,不仅如此,我觉得我的身上好像也充满了力量。那男人见我摇头,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把碗放在床头旁边的一张简陋的石桌上,而后就出去了。没多久他又回来了,这次他手里又拿了一只石碗,装的正是他说的水。好在这里虽然资源匮乏,水倒是和外面的差不多,也是清澈的,也能照得出人的大致轮廓。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水里面那个脸上布满了几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的,还凹凸不平的鳞片的人时,我还是吓了一跳。这还是在水里面照出来的,根本不清晰,估计真的有镜子了,照起来更丑。我默默放下了石碗。那男人见我这样,挠了挠头问:“你以前不是长这样的吗?”
我点点头。那男人又说:“没事的,我们这里的人非常和蔼,没人会在乎长相的,也没人会把你当成怪物,现在食物也还够,你就安安心心先在这里呆着。而且虽然看着有点吓人,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把你带了回来。”
……这话说的,比不说还让人难受。不过我心里也隐隐有了想法。在被白素莲背后那人打晕之后,我记得,迷迷糊糊中我还醒过一次,那次我还感觉有人撕开了我的伤口,并从那里面挖出了什么东西,而后又放了东西进去,再之后,我就感觉到了有股岩浆一样炎热的热流从我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再之后,我就感觉到了痒,还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面长了出来。如果没有猜错,那会儿是江霍屿还是惊谪那个身份时的内丹被挖了出来,而后又有一个新的内丹被放进我的身体。不仅如此,那内丹还被激发了,所以才会有那种热流和痒的感觉,我身上的东西也是那时候长出来的。而内丹被激发之后,按照江霍屿以前给我的书上说的,就是内丹和我完全融为一体了,我也不能再算是个人了。我像当初练出道力后调动道力时的那样,伸出手掌,试着感受我身上的力量,并让那股力量顺着我的经脉血肉汇聚到我的手心。没一会儿,就见我的手心上忽然窜起一簇明艳的火焰,火焰是明黄色的,但在外层却笼罩着层青色的道力。我猜,虽然中途换了好几次内丹,还被激发出了内丹里面的力量,但我的身体没死,我之前练出来的道力也就还在,这会儿,也和内丹里面的力量融合到一起了。除此外,我还观察到这火焰的温度应该不低,刚冒出来就让我身上盖的兽皮被子一边喷出热气一边打起了卷儿,身下的草席也有了要燃起来的征兆。身边那男人急急的一声呼喊拉回了我的思绪。想到这里物质匮乏,我以为他是怕我烧了他的山洞,赶紧就把手上的火收了回去。却听他说:“你别再使用法术了,这里的灵气那么少,根本不能让人维持身体的需求,你越使用,就越难补充回去,而且也会饿得越快,虽然现在处在食物还算充足的时候,但也只能勉强维持一个半饱,我们没有多余的食物,你记住了,以后都不要再用法术了。”
“竟然还有这回事?”
听到他这么说,我好像更能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不是鬼就是妖,却活得像个野人一样了。因为除了资源匮乏外,根本不能用法术,只能依靠身体本身的力量来解决各种问题。我有点奇怪:“既然在这个流放之地活得那么艰难,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妖和鬼在坚持,亦或直接选择去打擂台赛而后再去赴死?直接自杀不是更好吗?”
男人苦笑:“死了又不一定能有解脱,死后说不定会进入聻境,而聻境,听说比流放之地还要恐怖,没人愿意出了狼巢又入虎穴。更何况,活着就有希望,虽然那么多年来也没听说谁出去过,但总能有个念想,不是么?”
我听着也不禁有点伤感。被投入流放之地的除了恶鬼和恶妖,也有不少是被冤枉的,这些被冤枉的,有的死了,有的加入了别的势力,但也有的龟缩在贫瘠之地,守着出去的希望。这希望,多渺茫。于他们是这样,于我也是这样。最初听到白素莲说阎王将我判入流放之地时我还在想着只要多拖拖,就会有人来救我,而我也能在最终证明我的清白,并和江霍屿说清楚,就算之后白素莲说那地方布了好几层结界时,我心里的那点希望也没消失过。而现在,我真的进了流放之地,这地方传说只能进不能出,也不知道江霍屿和林倪他们知道我进了流放之地后会不会难过。我才刚进来就这样,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已经待在流放之地的人。我叹了口气,问:“你叫什么名字,进来多久了?”
“我叫赵乾,我出生时就在这里,我的父母都是因为得罪了人才被丢进流放之地的,几年之前,他们就在即将饿死之时去打擂台赛,饱食之后,死在了擂台上。我所有懂得的东西都是他们告诉我的,其实我很羡慕你是从外面进来的,至少,你见到过外面的世界。”
我越听越伤感,想想不能这么颓废下去,既然来了,那就一定要找办法出去,毕竟,我都还没有和江霍屿说清楚,他那样误会我,我多冤!而且我家人还有那些村民的魂魄也还在,我总要出去见他们吧!更何况,被嫁祸,被灭族的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要揪出那个人是谁!想着,我又燃起了斗志。正想问问赵乾能不能带我去发现我的地方看看,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呼喊:“赵乾,去打猎了!”
“哎!马上来!”
赵乾一边应着,一边打开了山洞里面一个黑不拉几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副同样黑不溜秋的长弓,又取了一只装了几只箭的长筒,背到背上。对我说:“你现在这里休息吧,我出去打猎,饿了你就先喝了那碗糊糊。”
我赶紧说:“我也去吧,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顺便带我去发现我的那地方看看。”
赵乾想了想:“好吧,不过你要跟在我们身边,不能乱跑。还有,你先把这碗糊糊吃了再去吧。”
我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赵乾也摇了摇头,看我实在不吃,就把那碗糊糊放进了一个像是石柜的地方。之后就带着我一起出了山洞。刚到洞口,我就看到了十几个同样围着兽皮裙,头发和胡子也乱糟糟的男人,还有四五个围着兽皮裙,并在胸前也围了一块兽皮的女性。要不是知道这里是流放之地,我简直要怀疑我进了野人堆。“咦,这位小姑娘醒了啊?”
其中一个面貌看着比较和蔼的大叔说。赵乾朝着那个大叔点了点头,说我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他打量了我一会儿,好在没有拒绝。之后,我们就一起顺着一条山道往下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竟然全是浓雾,而两侧山道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竟然没有一点植物。我想多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就走在了那些女性旁边,跟她们套话。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些人竟然都挺好说话的,一点都没有因为在流放之地,生活还那么艰难而感到绝望。而从她们的答话中,我也知道了他们带我回来,还没有恶意的原因是我虽然长得丑,但是身上一点杀戮之气都没有,也没有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加上正好就是在他们回来的路上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就默认我是被冤枉之后扔进流放之地的。正说着的时候,我的眼前也渐渐开始出现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