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多少尸体堆叠在一起,腐烂的恶臭随着风迎面扑过来,从鼻子里钻进去直接到脑子,我一个没忍住,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转过身扶着墙吐了出来。古籍上说有几个仆人从墓里逃了出来,在接触到天光的瞬间灰飞烟灭,这肯定不是谣传,当年应该真的发生过这种情况。但除了逃出来的人之外,还有很多人根本没能逃出去,他们全都葬送在了这里!或许对古时候的贵族来说,允许仆人跟着自己一起享受长生不老是莫大的恩惠,我不知道贵人除自己一家子外到底带了多少人进墓,但我眼前这堵尸墙,没有一千也有数百,残肢断骸挂在外面,胳膊腿被利器隔断后只剩筋肉相连,血肉模糊里勉强看得出人体形状。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此时肯定是脸色跟调色盘似的,发白发绿发青,只要一想到有可能要在尸墙里打出个通道,从尸堆里爬过去才能找到生路,我就浑身不得劲,全身发毛,脊背上跟过电似的窜起一溜溜的麻痹感。妈的死也不干!这口味太重了,我认怂!此路不通,我只能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尽头是一个房间,青砖铺地,用屏风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摆着一张圆桌并四个绣凳,桌上一套茶具,两个杯子杯口朝上,像是刚有人喝完茶。角落里放着一张卧榻,旁边一个绣架,线绳早已经化为飞灰,只剩下腐朽的木头维持一个框架。内间则是床、梳妆台,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摆设。要不是东西都已经风化,我还当这里有人生活起居呢。贵人当初是带着妻子儿女进去的,想必女主人曾经就是住在这个房间里了。床后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具棺材。一看到棺材我就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深怕再听到那指甲挠动棺材板的声音。我绕过棺材将整个房间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别说是出口了,连个通道都没有。难道真的只能从石墙里钻过去?想到那一具又一具叠加在一起的尸体,我条件反射地干呕了一下。我心里发狠,宁可去推棺材盖也绝不钻尸墙!想来想去如果这个房间里真的有暗道的话似乎也只能在棺材里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是逼上梁山的境地。给自己鼓了鼓气,一捋袖子,我站在了棺材前面。说起来我自从回到村子里后已经不止一次跟尸体打过交道,远的不说,就一星期前还摸过铁二哥的尸体。棺材,又见棺材。我叹了口气,伸出双手去推棺材盖,刚半推开棺材盖,没等我看个仔细,一阵咔咔咔异响,左边墙壁正中央忽然旋转了一下,摔进来一个人。“谁?”
我立即跑了过去,一看心凉了半截。既不是老爹也不是钟叔,是一个陌生人,手里拿着枪,穿一身军绿色的野战服,胸口上破了个血洞,吃力地喘着粗气,脸色青白。我从这人的身上联想到了华子。村子里一向没有外人进出,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华子的神秘老板带过来的。或许是保镖,也或许是什么雇佣兵。这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看伤口像是被利器插进去搅了一通后再拔出来,下手毒辣,这样的伤势绝对撑不到离开活人墓。这可不像是被阴尸或者阴灵所伤的,难不成他们碰到了老爹,双反起了冲突?我顿时着急起来。老爹有两下身手,钟叔更是神秘莫测,但是再怎么样他们两个人手里都没有枪,要是真的杠上的话,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那老爹和钟叔呢,是不是安全?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找到老爹。雇佣兵眼皮子颤抖了两下,费力睁开了眼睛。“你…”他手下意识往腰上一摸。我连忙往后退:“等等等等!你是谁?”
没得到回应。伸长脖子一看,得,这位又晕过去了。这回我没客气,将他上下搜了一下,从军靴里搜出一把匕首来。枪我不会用,就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虽然这人已经是个半死人,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能绑起来就绑起来,谨慎一点。正想着找个什么东西代替绳子,墙上石门旋转,又摔进来个活人。衣着打扮还跟地上躺的那一位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一伙的。一跟老爹他们分开就碰到如此棘手的情况,我简直可以跟衰神拜把子了。新来的不比前头那一位,手脚俱全活蹦乱跳,在地上打了个滚身手灵活地一跃而起,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你杀了约翰!”
新来的雇佣兵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朝我怒吼。我举起双手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几乎看不出胸口起伏的约翰:“你听我说,你朋友约翰真不是我杀的,他进来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
“胡说!除了你还会有谁!我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枪口一抬,一连串枪声响起,子弹向我飞过来。生死关头我只觉得一股热量直冲眉心,天眼一开,子弹飞来的轨道在我眼里清清楚楚,就像慢动作。我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妙状态,脚下无意识地踏出乾坤八卦,身体左偏右转,险而又险地避过每一颗子弹。子弹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枪声不绝,只听声音就能让人惊出一身冷汗。或许是太专注于躲避子弹了,我已经忘了受重伤的约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左腿被人抱住,我脚下一顿,玄妙的感觉被打断,流畅的动作随之停了下来。一颗子弹飞过来擦过我的头皮打进了身后的棺材里。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雇佣兵拿枪指着我:“跑啊,你他妈继续跑啊,这下我看你怎么跑!”
我眼睁睁看着他扣下了扳机。“咔咔。”
雇佣兵连扣了几下,都是空的,没子弹了。我松了一大口气,脚下差点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