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归家,老不离村。无回村就是这么地方,一个需要人老死在这里的村子,一个不需要鲜活生命力的世界。黄昏时刻,马光耀终于可以停下脚步休息一下了。他蹲在老槐树底下,先是用碘酒处理了一下手掌上划出的伤口。刚下山时,因为马光耀太过激动,差一点一个跟头翻到深坑里。还好千钧一发之际,他反应过来右手薅住野草,把自己挂停。一人高的野草在坑里茂盛的生长,他哪怕是擦着边走,都感觉一股寒意上涌。明明是个天然早就的地势,在昏暗中,马光耀总觉得那是一张慑人的大嘴,通向无法回头的另一个世界。处理好伤口,马光耀心情有些低落,迟来的后悔涌上心头。马光耀叹着气从怀里掏出熟人传来的照片,大叫一声,他跳起来回头一看。呦呵,这就到了呀。老槐树,大石头,荒草凄凄。只不过照片上还多了一位挑着烟枪,看不清面容的矮小老头。他侧身靠在老槐树上,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属于走在大街上,可能会被收容所盯上的那类。马光耀心里没底的嘀咕:“这照片差不多快十年了吧,能找到人吗?”
咳咳——,伴随着嘶哑的咳嗦声,一阵灰烟飘过。烟里似乎加了什么配料,扑面而来辛辣的冲人一跟头。马光耀嗷的一声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跑,跑没两步才记得转身回头。一回头,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离他不过几步之遥,浑浊到分不清眼黑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马光耀。马光耀心砰砰直跳,使劲眨眨眼。也不知是光线太过昏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老人的五官始终那么模糊不清,马光耀只分得清那个像蜈蚣一样的老人斑,攀爬在老人鼻梁。这是人是鬼啊?马光耀惊魂未定,老头倒是淡定自若的主动招呼他:“后生仔,外面哩?”
老人说话带着很严重的地方口音,好在马光耀挺了解中原地区的方言,勉强能听懂。“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马光耀每逢尴尬的时候,就嘴比脑子快,心里有惊吓的余火,想也不想的顶了一嘴。说完马光耀有些懊悔,又管不住嘴。老头根本不为所动,叭叭的吸住烟,平淡道:“你懂个啥子,少不归乡。无论你是哪个后生仔的娃,少归乡,人无回。村里都知道,就外面的人啥都不晓得。”
“……”马光耀长吁一口气,脸上赔笑:“那个,大爷啊……等等……”马光耀突然觉得眼前这人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照片上那个?他拿起照片一比对。着老头和十年前几乎毫无改变,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样的破旧。“大爷,你看这是你吗?”
马光耀翻转照片,老头点点头,磕磕烟枪说:“晓得了,你也是搞民俗滴。进村。”
老头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马光耀愣了一下,连忙跟上,疑惑泛上心头,他怎么一点都不奇怪,而且十年前的事能记得那么清楚。去无回村竟然还有好一段路,一路上无论马光耀怎么搭话,老头都不理不睬,只闷头走路。直到一间土屋突然出现在马光耀视野里,老头拿着烟枪抖抖,指着屋子对马光耀说:“在那找我。”
说完直奔着土屋去了,马光耀懵懵懂懂的跟上去,对方毫不在乎的带上门,差点砸在他脸上。这一切遭遇都带着莫名其妙的魔幻色彩,马光耀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到无回村了?那其他人呢?房子呢?离开土屋,马光耀试探的往前走了一百米,然后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这一百米的路感觉跟穿越了一样,身后还是平展的平地,身前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坑,坑的边缘零星分布着和老头土屋一样制式的房屋。“我去?说好的地势险要的山峰呢?怎么……怎么是一个坑啊?”
马光耀咒骂:“这孙子给我的资料难不成是十年前的,可让一座山消失,十年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懵逼了一会儿,马光耀心想,这一路上吃这么多苦,不能白来。他一咬牙一跺脚,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想找个地方下去,我就不相信这儿没正常人。寻摸了半个小时,还真让马光耀找到一跳小路,看着一层层阶梯一样的沟壑,估计是坑下边的人常用的路径。“喔唷……我去……诶诶……”马光耀走不管山路,又是差一点一个跟头翻下去。好在这次运气也不差,左脚踩到一个坚实的地方,让他平衡好身体。马光耀呼呼喘着气,蹲下身,发现脚下踩的不是一个石块,而是一个小木头盒子,被楔在沟壁上。他瞧瞧木头,很厚实的板子,在探头左右忘忘,左右远近不规则的楔在大小不一的木头盒子。深黑色的木质,看不清纹理,不知道是什么木头伐成的。盒子宽只有纸巾盒的宽度,长就不知道有多长了,裸露在沟壁外侧的部分,差不多有个三十厘米左右。这又是什么玩意?马光耀满腹疑虑,好奇心重新占领高地,满身疲劳不翼而飞。他借助周围的木盒再加上石头,慢悠悠的滑下去。脚踩上实地,再抬头一看,刚才那段路垂直高度应该有两层楼。“离着最近的,右边。”
马光耀眯着眼,直奔离得最近的土屋而去。兴冲冲过去,却发现土屋的木门紧闭,落满灰尘。马光耀咣咣咣的敲门,也没人回应,他贴近木门的缝隙想去听一听动静,一缕极寒飘过脖颈,就像是被刀抹了脖子让人浑身战栗。马光耀头皮发麻的后退两步,抹了把脸上突然渗出来的冷汗,不死心的又凑过去看。门缝里黑漆漆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清,马光耀打开事先备好的手电筒。借助光亮,总算看见一点东西。“好像是长条形的?是什么东西被吊起来了吗?”
马光耀情不自禁的贴近门缝。突然感觉面部瘙痒,用手一扒拉,吓的他原地蹦的八尺高。浑身哆嗦,狗甩水一样一边嚎叫着一边身子乱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