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穿透皮肤时，王晴整个身体似乎抖擞了一下。反复重看了五遍，郑沉确定这是这个录像里唯一一个符合逻辑的画面。王晴这种自然的自杀状态，堪称奇迹。而这种自然，也因此过渡成一种诡异状态。怀疑自然出现了，一、王晴是否是自杀？二、如果不是，那么她是怎样完成这种自杀录像的，以这么不可思议的状态。“你确定王晴在早餐时没有任何异样？”
郑沉首先要排除这种情况。马光耀抬起头，语气非常肯定：“我敢保证，和平时别无二致……”但他的表情动摇了这句话的确定性。郑沉对此不可置否，再次开始观察录像，寻找违和感的来源。王晴摆弄相机，在床边坐好，拿起刀，剖腹自杀。“表情和动作绝对有问题，这违和感，难道是因为和正常人那一丝诡异的差距？”
郑沉皱着眉自言自语。马光耀像是被他的话惊醒一般，大叫一声：“啊，对了，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个地方挺奇怪的。在相机拍摄不到的地方，王晴脚边散落了一些非常细小的纸屑。本来王晴的自杀吸引了我的注意，但当我准本拷贝录像时，看见……”“这算不算是奇怪的地方？”
马光耀激动的抓住郑沉的手臂，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纸屑？郑沉一边推开马光耀的纠缠，一边思索。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不知为何，听到纸屑这个线索，郑沉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印象是，秘密。从马安久自杀开始，整个事件的走向变得愈发诡异。原本一个两个的普通人似乎都隐藏在迷雾中，所有的事件都被披上自杀的表皮。就连马光耀这个人，郑沉都心存怀疑。这个家庭里的每个人看似普通，但又都存在多面性。沉默寡言，似乎乖巧的马安久骨子里嗜杀暴戾，有反人类倾向。碎嘴皮子的中年家庭妇女，马安久的继母，行为举止和中年妇女形象有偏差。威严的大家长，看似慈父的马光耀，在死亡现场保持了极端的冷静和理智。每个人都像是舞台剧上的演员，兢兢业业的扮演者普通人，然而着皮下究竟是什么，谁也看不清楚。这是不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如果是，那又是针对谁的？郑沉扪心自问，还要继续参与进去吗？他有些举棋不定，对于这个海一样深不见的圈子来说，他不过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鱼苗。眼前初现端倪的漩涡，是否是他能淌过去的地方？“好奇啊……”马光耀听见郑沉意味不明的低语，不由得抬起头，他茫然的望着郑沉，好像只是一个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显得手足无措的普通中年男子。“马光耀，”郑沉最终下定决定，他很平静的抛出一个条件，让原本精神颓然的马光耀浑身一震。“你报警前，打电话给我是想拉我下水，没错吧。”
郑沉背光而立，整张脸隐藏在黑暗里，“你现在的真实处境应该比表面上糟糕许多，才病急乱投医。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想拖我下水，那就来点真材实料……至少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这一番话算是撕破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窗纱，把窗里窗外的东西都摊开。既然马光耀不怀好意，郑沉当然要抓取优势的地方，步步紧逼。马光耀不自觉的攥紧拳头，眯起眼，整个人哪还有初见的威严堂堂。眼神冰冷闪烁，眉压眼的上半脸完全是一副蛇蝎模样。两个人逼视对方，明明话语未尽，气氛却剑拔弩张起来。郑沉注意到马光耀本能的将手背到身后，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站在沙发后侧。过了两分钟，马光耀长叹一声，松开拳头。郑沉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骤然撕破脸，谁能预料到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为了掩盖什么东西，暴起伤人。不过还好，现在应该是想正儿八经的谈一谈了。马光耀从包里拿出一盒老式香烟，磕出来一根点燃，猛吸一口吞到肺里。辛辣的烟草气刺激的人心神清明。“说来话长，但到了这一步，还保个屁的秘……”马光耀冷笑：“好奇害死猫这句话你最好牢记在心，虽然现在再想抽身，是不可能的……”“二十年前，也就是零六年附近。有人突然找到我，希望我能继续手头上的活。”
马光耀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沙发上，“我是干嘛的？就是个研究民俗的半瓶水。我手上是什么活？一个偏远山村的民俗研究而已。你说怎么会找上我呢？”
马光耀双眼呆滞的目视虚空，陷入回忆。郑沉心下一沉，他有些急切的敲打茶几，示意马光耀接着往下说。“一个中原地区的偏远山区里，更偏远的村落，统共不到五十户人家。住在地势极为险要的山峰上，从山脚到山腰断断续续连成一片。原本我是奔着一个熟人递的消息来的，说这个无回村里面还残留着快要消失的古民族。我心想，如果能挖到珍惜的民俗异闻，我这个小人物说不定能在民俗界扬眉吐气了……”郑沉有些困惑，插了一句：“你那熟人有这消息，怎么不自己留着调查，反而递给你。”
“我当时要是不被渴望冲昏头脑，一定会像你一样好好问问自己。”
马光耀吐出一口烟，熏得他整张脸烟雾缭绕。“我研究民俗，就是因为好奇，想借此成名。好奇嘛，年轻嘛，那就哪都能去。收拾收拾，我就去了，走之前约了一个朋友一起。可那位刚到县城，就跟我说‘有急事，不好意思，兄弟，我准备先回去。要不你缓缓行程，在准备准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隐晦的提醒我？”
马光耀掐着香烟摇摇头，“我不信邪，给家里人联系一声，只身前去。先是农村，然后是山村，最后一段路走的我精疲力尽，老还好天保佑在日落之前，我赶到了无回村。”
“但现实跟我拿到的消息完全不一样。”
马光耀脸颊情不自禁抽动一下，郑沉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