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嘣嘣的节奏传来,郑沉喉咙微动,这声音像是有人恶作剧的在手机旁玩弹球,却不小心拨通了电话。郑沉左手扶着客厅的木桌,右手紧攥手机,他嘴唇动了几下似乎在酝酿什么发言,但最终只是低声的问道:“是你吗?波波?”
有节奏的闷响没有停止,但拿着手机的人似乎正朝某个地方移动,闷响声随着他的移动变得遥远。紧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敲击声,郑沉靠着木桌滑下来坐倒在地板上,他不敢说话。因为此景此刻很像他和波波的一次玩笑。在出发去桂城区之前,波波故作惶恐的双臂环抱自己,恶搞道:“郑沉,你说我这么胖,细皮嫩肉的,这一去像不像唐僧入了妖怪窟。”
我当初怎么接的来着?郑沉一心二用的回忆着。“嘿,你要是被妖魔鬼怪拖走,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郑沉百无聊赖的滑动手机,头也不抬的嗤笑:“省的我们浪费时间还去找你。记住……”郑沉举起手机面朝波波,比划着,“说不了话,敲一声让我知道就行。”
波波一脸幽怨,撸了把地中海发型愤愤:“得了吧,我这个体量,指不定谁拖谁。你操心自己的小身板吧……”敲击声沉寂了会儿,郑沉也轻轻敲打下屏幕,那边回应一声敲击,电话便直接挂断了。郑沉纳罕的摇晃了手机,好像指望波波能从手机里掉出来一样。对雨刀的担忧,对淮花的担忧,再加上波波。郑沉不由得产生挫败感,朋友不是行踪成谜,就是干一些自己帮不上忙的事。波波这次电话是打给他了,郑沉却猜不出波波究竟想表达什么,他只知道对方目前行动自由,处于一个不能被人发现或者不方便联系别人的境地。但波波打来电话是想安他的心,还是来求助呢?可一想到电话被干脆利落的挂断,郑沉不由得站起身原地打转。就算波波是想安他的心,那为什么会直接打电话来,而不是短信。“短信动静也不大呀?”
郑沉觉得关键已经在他眼前,就在触手可及,只是有什么关键点没有联系起来。他漫无目的的猜测道:“那就是文字信息不足以表达他的想法?那次,玩笑是说等他被妖魔鬼怪拖走后打电话向我求助,只不过电话里的波波明显是能自由行动的,那……那就是被环境困住了?”
推测被大脑一条条解析出来,郑沉突然想到寂静的通话中那个莫名其妙的背景音。嘣嘣嘣?是什么声音?波波为什么表现出自己在远离这个声音。“他被困在一个危险的地方,信号没问题,那就不是完全密闭的空间。有东西活动,就是生命可以存在的地方。这次去问米的米婆给出的地址是祖宅这里。祖父离开祖宅。”
无数条思绪浮沉,郑沉突发奇想,波波找到的米婆难不成就是祖父,或者是他认识的人。是他带着波波去找的米婆?郑沉环视客厅,做了三次深呼吸,清空思绪,按住眉心。他听到耳边有骚动声,紧闭的双眼前,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郑沉试图回溯场景,去看波波是否来过这里。但,细微的骚动声越来越嘈杂,是碗碟在跳动,是博古架在颤动,是茶具咔咔作响。黑暗中,郑沉身体猛地向后倾倒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但很快他便睁开双眼重新找到平衡。灯光褪色,惨白的光影仿佛舞蹈般随意打在四周的墙壁上。郑沉转过头捕捉不安,他绕过木几,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空气有如水波般有形质的漾动,像有什么东西缓慢穿过房间,风声宛如它的呼吸声同郑沉擦肩而过。“波波?”
但,郑沉还是看见了,在这栋活着的房子里,一个熟悉的黑影走过走廊,他看起来有些匆忙的来到这里,对着郑沉看不到的人鞠躬,随后有匆忙的离开。“……”一阵疼痛打断他的窥探,郑沉感觉脸上凉凉的,他不明所以的抹了把脸。袖子被蹭上淡红色血液,原来是右脸毛细血管渗血。果不其然,这件祖宅有问题,郑沉头皮发麻的回味刚才的骚灵现象,不可思议的想道,郑远华和付夺娘不肯离开祖宅,是不是和这个有关,而祖父不愿意他们住在这里,是不是也有别的原因。什么是骚灵想象?骚灵现象就是偶尔门无风自动,碗碟无由来发出撞击声,花盆从窗台跌落。杯子移位,小动物不安嚎叫的现象。这些征兆往往意味着,这间房子存在大量无意识的灵体。一般家庭只要有人长住,很少会发生骚灵现象,因为活人的阳气足以驱散这些没有目的的灵体。这种灵体和孤魂野鬼,和亲人灵魂不同。它们没有意识,只是单纯在屋内聚集,但聚集过多则会加深物质世界和中间世界联系,长时间存在会打开鬼门的通道。简而言之,存在骚灵现象的房屋很容易闹鬼,发生莫名其妙的事。如果波波鞠躬的对象是祖父,再加上这件屋子异乎寻常的骚灵躁动。郑沉心头一片清明,祖父和他的父母对神秘或者说另一个世界的事绝非一无所知。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千万普通人中,偏偏是他眉心三眼轮开启。“这一定有渊源?”
郑沉情不自禁给郑远华和付夺娘打过电话,毫无疑问提醒是空号。他再给祖父打电话,依然是被拉黑的状态。他心中涌动出强烈悸动和怀疑,对这三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来说,自己的存在究竟意味这什么。郑沉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的经历和内心,哪怕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无法对其好坏善恶做出判断。所以,波波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身处目前的困境,他究竟在什么地方?这些恐怕都需要找到祖父才能知晓。就在郑沉突然想了个馊主意,不如去派出所报个假警,逼迫祖父现身。就在馊主意进一步发酵的时候,本应锁上的院门处传来干涩的推门声,屋内灯光似乎都随这声音黯淡片刻。郑沉警觉的踮着脚尖从走廊穿过,路过鞋柜,还顺道摸了根棒球棍拎着,他静静的贴到门后的墙缝处,转动了下手腕,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