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相逢(1 / 1)

姜以安背对着门口,有风兮在,她不用警戒周围,所以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楚思墨和楚思梦。经冬儿提醒,她才回头注意到两人,招呼他们坐下。

姜以安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楚思梦,她已经褪去昔日的娇俏笑容,好似想要远离红尘。

小姑娘的心思能猜但不能说破,姜以安把新鲜的竹笋递给楚思梦,微笑说∶“午膳如果想吃竹笋炒肉,就得帮我尽快剥完呀。”

姜以安是烨国众所皆知的第一位女丞相,众多女子的楷模。楚思梦饱读诗书,不拘泥于女诫,在诗社每每与好友谈论起姜丞相的政绩时都赞不绝口,一直向往能和她结交。只是她任职一月便悄声离职,原以为没机会再见,没想到能在此相遇。

与黎时镜手中常捧一本书不同,姜以安会时常拿着不同的玩意,右手执笔批文,左手一定拿着其他小玩意,有时是三个核桃,有时是佛珠,最常见的,就是御膳房做的点心。在民间视察时,她会不顾形象,撸起袖子推石磨、锄地,还有偶尔伸出脚绊倒当街作案的小贼。

有她在前头立下好形象,黎时镜刚接任右相一职时,就有百姓联名上书希望姜以安回归朝廷,让她不得不忙活了两个月才能俘获之前被姜以安折服的人心。楚思梦是清韵书院的第一批学子,亲眼目睹黎时镜既要处理好朝廷和民间的质疑,还要打理书院,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由此她十分钦佩黎时镜,也自豪成为她的学生。

楚思梦看了一眼楚思墨,得到他允许后,就坐下来,跟着姜以安学习剥笋。冬儿也加入后,风兮就带着楚思墨到院子里摘梅子。

姜以安看到楚思梦剥笋皮越来越熟练,夸奖道∶“原以为你做这事会费劲,没想到会做得这么好。”

因为她认识的多数大家闺秀中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手嫩得一做这些粗活就划破手指。

楚思梦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继续干活。

冬儿见姜以安夸别人,吃醋了,嘟着嘴问∶“平日你怎么不见你夸我啊?”

姜以安瞬间激动起来∶“夸你?我不打你都不错了,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昨天明明答应我问诊完就回来,半路遇到个云嘉虎,你就屁颠屁颠跟着他跑了。”

冬儿回怼道∶“聊天解闷和终身幸福哪个重要?当然是后者啦!换做是你,你连赔罪礼都不送!”

冬儿话说得没错,换做是姜以安,她可能都忘了约定。

姜以安能屈能伸,说∶“你再买一回芙蓉羹,我就原谅你了!”

“你请客。”

姜以安点头∶“成交。”

“聊什么那么开心?”

姜以安顺着这熟悉的声音回头,几日不见的上官乐菡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出现在门口,一手牵着云羡风,一手弯下来脱靴,迈着轻快的步伐坐下。

楚思梦见到他们时脸色未发生明显改变,略微惊讶了一小会,很快就恢复如常,从容地继续干活。

不好让云羡风一个男人陪着女孩子们一块干活,姜以安就让他到院子和楚思墨他们二人一起打发时间。

姜以安朝哼着小曲的上官乐菡打趣道∶“稀客怎么有空来我这寒舍了?”

“今天没课,想你了就来看看。”

“来得正是时候,你要是明天来,可就见不到我了。”

“你又要走啊?去哪?走多久?”

姜以安说∶“不能说。至于多久,我也不能确定。”

“我的喜酒总要来喝的吧?”

才定亲不久就谈好婚期了?姜以安问∶“什么时候?”

“半年后,具体日期未定。”

冬儿在旁感叹∶“这么快?”

上官乐菡红着小脸说∶“我还嫌太久了。”

她不是不知道云羡风有多招女子喜欢,两人走在大街上,她脸上已经写着“他是我的人”了,还是有女子过来搭讪他。解决烂桃花最好的办法就是成婚,让那些觊觎他的人都死心!

姜以安叹着气摇头∶“女大不中留啊!”

上官乐菡和冬儿投缘,几句话就聊得火热朝天,一起拿着剥好的新鲜竹笋到厨房准备午膳。云羡风和楚思墨洗梅子,风兮出去找坛子用来酿梅子酒。屋里就只剩下楚思梦陪着姜以安这一个病患。

姜以安把今天上午托人买的点心全部摆在桌上,朝忧郁的楚思梦说∶“吃点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好很多。”

楚思梦的镇定自若在听到上官乐菡和云羡风的婚期时已经分崩瓦解,不过是一直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罢了。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楚思梦哽咽吃了一大口甜得要死的桃花酥,问∶“姜丞相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但我和他注定不能在一起。我不能放下肩上的责任,他也逃脱不了与生俱来的命运。”

这是回到烨京以来,姜以安第一次做到平静地谈起这事,饮一口清茶,微笑着说,“我觉得你比我幸运多了。”

“是吗?我喜欢他十一年,可别人仅用几个月就能得到他的偏爱。”

当看到云羡风注视上官乐菡的眼神时,她第一次知道他的眼里会同时装满欢喜和温柔,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会在最喜欢的漫天灿烂烟花下,偷偷笑看一个女孩的侧脸。眉目间的郎情妾意,让她真正意识到,她多年的喜欢,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云羡风确实是个容易招姑娘喜欢的人。我第一次见他时,会不禁感叹世上真的有话本里描述的随时会断气又忧郁的病美人。你近水楼台,喜欢上他并不奇怪。现在他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你打算怎么办?”

楚思梦双手捧着茶杯,垂下湿润的眼眸,说∶“我还是没法真心祝福他,也放不下对他的喜欢。”

姜以安左手托腮看着她说∶“所以,你打算出家?”

楚思梦不愿将就自己,所以不会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云嘉虎。即使嫁给云羡风的梦破碎,她也不会随便选一个人草草嫁了。出家,是她自己认为的最好选择。

楚思梦微微一笑,道∶“都说姜丞相洞察人心,今日所见,确实名不虚传。”

姜以安问∶“从小到大,你离开家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京城郊外的马场。”

“你不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吗?”

姜以安看着楚思梦疑惑的眼神继续说,“我也问过云羡风这个问题,他那时没有回答我,但我看得出他内心渴望像其他人一样可以驰骋天地。所以,我就建议他出去走走,跟着上官家的商队看看风景。现在你也看到了,出一趟远门后,他比以前更爱笑,也有精神了,不再悲事伤秋。你不妨试试,出门看看真正的红尘,再决定是否入空门。”

楚思梦纠结地握着手,说∶“我爹娘不会同意的。而且,我又不会武功,也没一技之长。”

“这事你放心,只要你下定决心,你二哥会帮你的。我认识他这么久,如果他连满足自己妹妹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到,那就不是他了。”

“真的?”

楚思梦还是不相信自己的二哥有这么大的本事让鼎鼎大名的姜丞相佩服。

“当然。你二哥要是不帮你,你就派人传信给我。我偷偷带你出来,然后安排信任的人带你游走烨国,包吃包住包玩,还不要你的路费,怎样?”

楚思梦一直想要像哥哥们一样能够随意出门游玩,每次哪位哥哥出远门回来,她都要拉着他讲路上的经历,遇见的人和事。纵使她是父母最疼爱的孩子,也只能常困于四方墙院中。

“谁说女子一定要依附男子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多出去走走看看,经历的事情多了,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就像你二哥,明明有能力当个高官,却不顾令尊令堂反对,坚持远离朝堂。明明慕伊人家境相貌一绝,人人都称他们是绝配,而他坚定选择了认识不到一年的萧七七为妻子。人生那么长,情情爱爱只是用来调味的,不是人生的全部。”

“可是,失去了喜欢的人,我的心就感觉缺了一块。”

姜以安恨铁不成钢,敲她的额头,说∶“读书读傻了?书里那些美好曼妙的爱情可大多是男人写来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的。”

楚思梦揉了揉额头,说∶“姜丞相,我好像比你长一岁。”

姜以安跟长辈待太久,耳濡目染下,就容易用长辈的语气说话。意识到这一点,她尴尬咳了一声,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离开烨京这个地方,多看看外面的景色。到时候,你就知道,云羡风为什么会喜欢上官乐菡,而不是身为青梅竹马的你了。”

说一大堆话都不如这最后一句有用,楚思梦不再纠结,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出一趟远门弄清楚自己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和一个富商之女的差距在哪里。

楚思墨回来,看到妹妹重振精神,即使上官乐菡和云羡风在身边,也未露出半点悲伤,反倒燃起了斗志?

临行前,他找到姜以安问∶“你跟思梦说了什么?”

姜以安小声回道∶“就是你想要我说的那样。”

当她看到楚思梦的那刻,就知道楚思墨想让她帮忙开导受了情伤的妹妹。

楚思墨兄妹离开后,云羡风也被云大将军的人叫回,风兮回到隔壁院子练功,上官乐菡临时决定,今晚留宿姜以安这里。

冬儿收拾完餐桌,坐下和两人聊天,问上官乐菡∶“一直没敢问你,你是怎么看待情敌楚思梦的?”

她笑着说∶“我进京的次数很少,她也不常到店里买首饰,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的模样。上次进京的时候就听到她为了悔婚,不惜跳湖,我还惊讶这京城名门世家里竟然还有这样刚烈的女子。所以刚开始,我是刻意和羡风保持距离的,后来可能是因为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也问清楚了他对楚姑娘的态度,这才决定和他在一起。回到京城的这些日子,我想象了很多次和楚思梦争风吃醋的场景,也做好了开口大骂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她竟没来找我,也没找羡风。今日遇到,我也想不到,我们三个人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以安,你在烨京待过,见过楚思梦吗?”

姜以安见过楚思梦几回,之前以为她只是个任性的大小姐,脑瓜子里只有情情爱爱,仗着家世目中无人。

姜以安本不想安抚她自己一厢情愿受到的情伤,但念在和楚思墨的交情和不想世上再少一个天真烂漫的妙龄少女,就动动嘴皮子试一下,希望能有效果。

“见过几次,人是任性了些,但本性不坏。”

上官乐菡说道∶“你好像在别人面前也这么评价我。”

姜以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她没你可爱。对了,你没告诉云羡风是我把他的病治好的吧?”

“没经过你同意,我当然不会说。”

上官乐菡想起姜以安见到长得好看的人时难以抑制的怪癖,云羡风也说过为了治病,忍着疼痛泡在药桶里几个时辰,她瞪大眼睛质问姜以安,“你是不是把我的男人看光了?”

姜以安挠了挠头,说∶“治病救人,不分性别。而且,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他会是你的未婚夫啊!你也不要告诉他我曾经扮男子帮他治病,就让这事彻底过去。”

“羡风一回京就派人找沈修,说没有你就没有他的今天,定要找到你感谢一番。”

姜以安当即以沈修的语气修书一封,告诉云羡风,自己已经离开烨京云游四方,有缘再相逢,不必再花心思寻找。另外,再恭喜他觅得良缘,祝他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上官乐菡把信收好,高高兴兴地度过接下来的时光。姜以安起初只是单纯想帮云羡风治病,后来为了削弱秦王的势力,帮助云羡风为生母讨回公道,最后又为开导他,帮做好离开烨京的安排。这份恩情比上官乐菡从死士刀下救下云羡风还要重得多。

跟云羡风相处久了,上官乐菡知道“沈修”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告诉他“沈修”是姜以安假扮的,也是因为怕他喜欢上能力出众又有倾城容貌的姜以安。确认姜以安确实对云羡风无意,也有意隐瞒沈修的真实身份,她心里一直悬着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安心准备他们的婚事。

姜以安见她舒心笑了,说道∶“确定好婚期后,你告诉冬儿或黎先生,她们会把消息传给我,到时候,我就回来喝你的喜酒了。”

“说好了,如果你哪位朋友的喜事和我的婚事撞了,你也得先来我这里。”

上官乐菡不容她拒绝,自行勾起她的右手小指,盖上印章。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上官乐菡当然知道天底下没几人能伤得了她,可她行事这么张扬,结下的仇家还不少,万一哪天出了意外怎么办?她是个重诺的人,无论处于天地何处,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会跨越千山万水赴约。

姜以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上官乐菡见面时。

“好,但你得答应我,我参加你婚礼的事不要跟第四个人说。”

就算是云羡风也不可以。

上官乐菡当然知道这是为了防止姜以安的仇家故意在她的婚礼上捣乱,欣然答应下来。

次日,轩辕澈脱下龙袍,欢欣鼓舞地换上素色常服,系好双鱼玉佩。自从玉佩姜以安注入了灵力之后,它捧在手心里就如暖炉一般,让他愈发爱不释手。

他像往常一样,出宫先去找尉迟长敬。

尉迟长敬没轩辕澈清闲,下朝后还需看六部提交的折子,近日还要准备琅国使者进京事宜,不能像以前那样悠闲,看到轩辕澈,不等他开口,直接说∶“她今早已经离开烨京,托冬儿姑娘送来了两坛梅子酒和两罐酸笋,你我平分。”

“她从哪里买的梅子和竹笋?”

烨京的梅子结果是七八月份,竹笋是四月,现在才三月上旬。

尉迟长敬回道∶“她托人买来的。”

轩辕落座,悻悻望着桌上的梅子酒和酸笋,说∶“你不爱吃酸的,酸笋全给我吧!”

“我是不爱吃酸的,是爱吃酸辣的。酸笋正合我胃口。”

在轩辕澈来之前,他已经想好用酸笋做哪道菜了。

“罢了罢了,不与你争。”

轩辕澈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送别礼,不再打搅尉迟长敬处理公事。他虽然和修罗阁合作,但没有权利查问修罗阁少阁主姜以安的动向。即使是黎时镜这等修罗阁的重要人物,对姜以安执行的任务,也没有直接查询的资格,需要写信问过阁主,得到阁主准允后,才能得知具体内容。

姜以安没说,他则以为她又在执行秘密任务,想着等过几天,自己再写信托黎时镜的情报网转交给她。

抬头即见和煦日光,轩辕澈的心情已经不如来时兴高采烈。这次她不告而别,下次相见是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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