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喘着粗气说道:“族、族长,外面又、又打、打起来了!”
那族长一听,竟然一改刚才的老态龙钟,急急对我们说道:“事出紧急,招待不周,让你们见笑了!还请你们在这里稍作歇息,我去去就来!”
说完,又吩咐刚才传话的这人给我们倒茶,便一把抄起弯把木杖,疾风一般出去了。看不出这族长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两把刷子。过了大半天功夫,也不见那要上茶的人回转,无聊之下,我打量起这间屋子来,与其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树洞更为合适,因为这屋子并没有一般意义上的墙壁,目之所及,都是盘根错节的树根,虬龙一般,内里却被打磨得很光滑,地上还特意铺了兽皮地毯,看起来也是用心处理过的。屋子不大,布置得也十分简单,会客厅与卧室用柳条编制成的藤席分开,会客厅中央直接用树兜子做成了桌子,屋顶上却悬挂着一个偌大的牛角形的物什,用皮革做成的套子包裹着,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而且似乎比族长出去的时候更为激愤了,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起身就要往门外去一探究竟,却不料刚走到门口,“铿”一声便有两把钢叉交叠起来拦在我面前,左右便分别探出一个卫兵的脑袋,说道:“族长吩咐过,为了诸位的安全起见,在他回来之前,请不要离开这间房间。”
“安全起见?这么说你们这村中现在不太安全?”
飞廉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颇有些挑衅的意味。“这……”那两个卫兵一时语塞,互相对望了一眼,左边那个便收回了钢叉,说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你们是族长的座上宾,可不能有什么闪失,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飞廉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也没有过多纠缠,正要回转,却听得外头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震晃,持续了足足有十秒之久,一时间众人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枯枝、灰尘、碎瓦纷纷落下,就连那屋顶上的牛角状物什竟然也直接震得掉了下来,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待这动静平歇,外面的吵闹声也随之销声匿迹,一切又重归于安静,原本应该为我们筛茶的那人却神色紧张地从外面跑来,对门口那两个尚未爬起来的卫兵说了什么,又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一番,那两人便急忙和那人一起,往他指的方向奔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看了屋里的我们一眼,一把放下了厚厚的门帘。我心中正暗暗猜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毕竟这震动可不同寻常,便见老钊做贼似的悄悄爬到门帘那边,微微掀起一角向外窥视了一番,似乎觉得机会来了,便站起身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向我们告辞道:“这个忙我就帮到这,先走一步了。今天我还要赶去那边的市场交接一些货物,我们有缘再见。”
那老钊说完,又最后环视了一下屋内,目光却落在了正在桌子边缘摇摇欲坠的水壶上,便毫不客气的蹙过来,一把拿起水壶灌满了自己的水葫芦,又探头探脑的重新确认了一下门帘外的状况,才笑嘿嘿的走了。老钊前脚刚走,门帘就被人掀起了,正是先前那几个人小心翼翼抬着族长回来了,我立即感到族长的气息混乱且衰败,早已没了刚才出去时候的那股精气神,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几人将族长安顿在桌子旁边的圈椅上,便默然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望着他,似乎很有些不知所措,便听那族长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抬手指了指那掉在地上的牛角物什,又对道士说道:“我隐之族的秘宝,就赠予老友你吧……”那几个卫兵顿时都惊愕的张大了嘴,个个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族长并没有收回成令的意思,只示意其中一个人去把那东西捡了来,又继续说道:“上一回我族人为你们添了那么大的麻烦,险些害你们丧命,还没好好道谢,没想到又出了这等事。这原本是我们族中之事,理应我们自己解决,但事到如今,我也有些力不从心,而且我有预感,事情正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族长边说边接过那牛角形的物什,似乎很有几分沉重,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坠落的地方也将那地毯连同地面砸了一个小坑。“实不相瞒,我们族中正在内讧,历史,正在重演……哎,说起来也是我教导无方,没有好好引导他……他父母在上回那次恶鬼事件中丧生,是我把他带大,视他有如自己的亲孙子一样。他天资聪颖,才十二三岁就把我隐之族的秘术融会贯通,而且博学多能,小小年纪让他执掌村里的一些事务,也处理得非常完美,是我们隐族难得一见的人才,我本有意将族长之位传给他,却发现他并不想让我们隐之族以现在的方式如此存续下去,他想让我们隐之族重新崛起,正大光明的存在于世。其实这种愿望无可厚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我们隐之族天生力量强大,这力量,既能为我们带来福泽,也会为我们招来灾殃!”
那族长说着,忽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沾在那花白胡子上,显得异常刺眼。道士立马上前飞快的点了族长身上几处穴位,那族长喘了好一阵,才慢慢舒缓了过来,郑重的将这牛角状物什交给道士,说道:“这秘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用,最痛心莫过于我族人之间互相残杀!刚才的骚乱,就是由跟随他的那些族人们引起的,虽然我勉力强行镇压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叫嚣着他已经得到了镇魂之物,那东西可以召唤成千上万的亡灵,若此物真在他手中,他的野心恐怕不只是让我们正大光明的存在于世这么简单!”
我只觉心头一紧,镇魂之物不就是那根银簪吗?难道族长口中的这个“他”就是我们遇到的那隐之族少年?若果真如此,这事儿还真与我们脱不了干系,若那少年真有雄霸天下的野心,我们岂不是在无意之中助纣为劣了?看来我那不好的预感又要应验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总算弄清楚状况了!”
飞廉一拍大腿,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但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但不幸的是,那什么镇魂之物,还真的在他手上!”
接着便将我们与那隐之族少年的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听得族长和那几个卫兵愧疚不已,连连道歉,好像真的是他们做了多对不起我们的事似的,哪里知道是飞廉自己为了过嘴瘾,故意言重了,但飞廉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又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隐之族不是自古就脑子不太好使吗?那个内讧的头儿,行事是否与你们不同?”
飞廉此言一出,那几个卫兵立即暴怒道:“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客客气气对你,你竟然出言不逊!什么叫脑子不太好使?嗯?”
但飞廉这厚脸皮的家伙依然是完全无视气氛,我行我素,只见他一摊手,假装无奈的说道:“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好了好了,收回前言。不过,问题你们还是得回答我的,那个内讧的头儿,行事是否与你们不同?啊不不不,应该是他是不是也和你们一样的德行,动不动就被激怒?”
那几个卫兵顿时气结,额头上青筋暴起,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把飞廉撕得稀巴烂,无奈族长在此,又不好发作,一个个都憋得全身发抖起来。飞廉见状,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朝那族长弯腰道歉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想多了解些对方的情报罢了,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族长此刻哪有力气去折腾这些,只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卫兵退下,对飞廉说道:“的确我们隐之族不擅计谋,暴躁易怒,常常粗心大意,这方面他也与我们一样,只是他对要达成的目标分外执着,不像我们容易三分钟热度罢了,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飞廉听完却陷入沉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那族长已经和道士说了好半天话,飞廉才突然记起要向族长道谢,一边自言自语着“这下麻烦了”,一边理所当然似的拿过道士手中那沉重的牛角形物什,二话不说就将那外层的皮革解开了,那里面包着的,竟然真的只是个牛角而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知为何如此沉重?但飞廉却面色一沉,惊道:“为什么你们会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