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晓,你别去了,一会儿二哥要是发现了,他要生气了。”
花离惴惴不安的声音响起,他拉着花晓的袖子,不让她往外去。 “你放开我!”
花晓甩了甩手,没甩开他的手。
花离拽得很紧,整张脸都跟着皱了起来,他吞了吞声,哀求地说道:“我求你了花晓,你别去了,二哥都说了,没什么大事的。”“二哥说什么了?”
花晓反声问道。
花离皱着脸说:“二哥说只是怕她不肯嫁出去,才把她关起来的,等她反思好了,过两日就让她出来了。”“你就信了?”
花晓隐约觉得不安,也不太信二哥的那一套说辞。
即便是这样,也不应该下迷药,还把人关厨房里…… 两人都只看到了二哥把花时迷晕了,然后扶进了小厨房里,并不知道二哥还将人五花大绑在里头。 花离虽也察觉到不对劲,但一想到二哥原就不喜欢花时,奶和爹死了,二哥想把人早早嫁出去,也情有可原。 虽说花时这两三个月来改了许多,对他们也很好,但是……另一边是护了他们了好多年的二哥,孰轻孰重,自然不用说了。 以后整个家里,也该是由二哥做主的,二哥便不喜欢她,不想见她,早早把她嫁得远远的,也是好的…… 花离的想法很简单。 虽说心有不忍,但心里更偏向于二哥那边。 况且村里很多女子,在花时这个年纪的,也都嫁人了,二哥既说找了户好人家,不会亏待她,便也不会有出入的…… 花晓没那么好忽悠,只一下,便捕捉到了二哥这哄人话里的漏洞,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花离的脑壳,说道: “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什么找了户好人家,要把花时嫁过去,这种话你也信。你是不是忘了,花时和谢家二哥订有的婚事了?”花离蹙眉,反驳道:“我没忘,二哥说了,他会去谢二哥家退亲的,之前的婚事都是奶自作主张定下的,谢二哥不一定就乐意接受这门亲事。”
花晓不知道谢二哥乐不乐意,为了哄住傻弟弟,她便耐着性子,说道:“这样,我就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绝对不会把人放出来的行吗?”
花离咬着牙,态度依旧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
花晓眉头紧皱,朝着敞开的院门方向看了过去,说道:“二哥没那么快回来,我就去看一眼……” 花离也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向院门口的方向,花晓趁他转头的功夫,一把将他拽着自己的手挣脱,撒腿就往屋檐外跑去。 “哎!花晓!你站着!”
花离懵了一秒,立马追了出去。 二哥离家之前,神色十分严肃地跟他说了,不能靠近小厨房那边去看花时…… 花晓跑得很快,短短一截的屋檐,她三两下便跑到了尽头,双手扑在紧关着的厨房小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花离紧跟其后,追了上来。 这边的花晓,急急忙忙地伸手去推门了, “当!”
木门被重力反弹回来,发出一声闷响。 方才过于着急,听到声响,花晓才注意到,面前的两扇小木门,中间的门闩处,被一根细小的铁链给栓住了,即便是应尽全部力气去推,也只推得开手臂大一点的缝隙。 “花晓!你!”
身后的花离已经追了上来,只见到花晓停顿在门框前的背影。 “花晓……” 花离见她没有冲进去,这才慢慢松了口气。 花晓却整个人趴在门缝处,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往撕开的门缝里瞧……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与关在厨房内的花时,遥遥相对了眼。 花晓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花时全身都被绳子捆住,手、脚……整个人没有着力点,瘫趴在黑漆漆的地面上。 “花、…晓?”
昏暗的光线,与窄小的缝隙,让花时看不太清外面的景象。 但她隐约听到花晓和花离争执的声音,以及那一前一后靠近的脚步声,断定了来人。 她发麻的舌头,仍有些难转,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舌根又沉又麻,像是被打了麻药…… “你…、你怎么被绑起来了?!”
花晓惊声,瞪大的瞳孔有些颤动。
她身后站着的花离,听见她明显不对劲的语气,疑惑道:“花晓…?你在说什么?”花晓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花时的回话,房屋内的光线过于昏暗,她有些看不清花时脸上的表情。 “你自己看。”
见花离又伸手过来拽她,花晓心底不免生出了几分怒意来,呵声说了句。 花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古怪,等她让开了后,没忍住好奇地凑到了门缝里,等看清黢黑的房内景象后,他猛地,全身僵住。 一个瘫倒在地上,被绳索捆锁住的人,显然是花时…… 二、二哥骗了他! 花晓的脸色有些发白,她虽年纪不大,但该懂的她都懂,又不是傻的。 她原就觉得二哥说的话有蹊跷,什么只是把花时关起来,方便把花时嫁出去,怕花时不同意要跑,所以才关起来的…… 可是,花时明明和谢二哥订有婚事在身,怎么可能说嫁给旁人就嫁给旁人,且二哥只字不提要嫁的人是何人,她稍稍一想,也便反应过来了,尤其是在看到花时被绑死在窄小昏暗的厨屋里。 根本没有旁的什么人,这都是二哥撒的谎话,奶和爹死了,没有旁人管了,二哥肯定是怀恨在心,想将花时……给卖掉! 嫁人的话,就是个幌子…… “二哥……”花晓半愣了会,低喃了声。 她清楚地反应过来了后,却仍有些不知所措…… 花离呆愣了一瞬,被眼前所见之景象,吓得惊慌失措,声音有些哽咽:“花晓…二哥骗了我们,他这是要干什么啊?他怎么把人给绑了起来?”
他无措地追问着,这下也不拦着花晓了,只想知道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花晓摇头。 花离眼圈一下红了,他无措地说道:“要不,咱偷偷把她放了吧……” 花晓还没来得及点头,忽然听到院墙外,远远便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遭了!二哥回来了!”
她惊声。
两人顾不上那么多,听到二哥回来的脚步声,逃窜似的,朝着堂屋跑了过去。 “砰!”不消一霎,虚掩着的木门,被人推了开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进堂屋的背影,被推门进来的花遇,抓了个正着。 少年敏锐的视线,朝着厨屋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原本拉紧的两扇小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栓着的铁链,绷得紧紧的。 他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花离!”
他冲着静默的堂屋,沉声喊了句。
缩在堂屋的墙角的两人,蹲在地上,猝不及防听到二哥,沉郁的声音,便知道二哥肯定是知道了…… “花晓…我们该怎么办啊?”花离红着眼眶,呜咽着声音问。
他现在都被吓得浑身发抖了…… “花离!我不想再叫第三遍!”逼近的脚步声,以及不耐烦的语气,吓得蜷缩着的花离,盈在眼眶中的泪水,陡然落了下来。 他被吓得止不住的浑身哆嗦,不自觉站了起身,朝着外边走了出去,哽咽着声音:“二、二哥……” 花离泪眼模糊地看着,一步步走来的二哥,眼泪流得更凶了。 花遇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显得十分怯懦的弟弟,冷声质问:“你哭什么?”
花离抬起头,一张脸被憋得通红,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来:“我、我……” “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
这不轻不重的一句问话,吓得花离打了个哭嗝,随即眼泪流得更凶了。 花晓听到二哥沉冷的声音,忙跟着小跑着出来,哭腔着声音哀求:“二哥…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放了花时吧……” “放了她?”
花遇转而看向她,低笑了声,接着道:“我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就对了。”
许是觉得花晓和花离都已经发现了,花遇所幸没有要再瞒着的意思,半威胁的话一出,便更加坐定了两人的猜想。 花晓含着泪,鼓起勇气,紧巴巴地追问道:“二哥,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会是要卖了花时吧?”
她听村里的妇人说八卦的时候,总是会听到一些关于镇上的事,说是那桃花镇上,街头街尾,总是有很多人牙子,拉着一笼子的奴隶在卖。 而沦为奴隶后,连只畜牲都不如,而这些人为什么会变成奴隶。绝大多都是因家里吃不上饭,被家里人变卖出去,有些则是逃难的路上,被人掳掠去,自然而然的,就沦落为了奴籍…… 她虽不知道二哥是不是要把花时卖到哪里去,但是…… “二哥,你别把花时卖了好吗?她现在变好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的……”花晓企图为她求情说好话。 花遇听了她的话,表情阴暗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他忽地抬手,抹了抹花晓顺滑的头发,声调很冷:“变好了?或许是吧,但是花晓啊,你怎么也转变得那么快,几顿饭,几件衣裳,就能让你向着她,二哥之前对你不好吗?”
花晓咬着牙关,被触摸的脑袋,传来阵阵寒颤,使得她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哆嗦着回话:“二哥…对我很好……” 他低笑:“哈……既然二哥对你很好,就怪怪听二哥的话,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花时怎么样,由不得你们来操心。”
最后一句话,夹杂着几丝威胁之意,显然是对二人说的。 花晓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艰难地说:“二哥,求求你告诉我吧,你是不是要把她卖了?”
她哭腔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扬得高。 花遇收回手,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泫然流涕的模样,冷漠得一动不动。 他的沉默,便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花晓哭声一哽,泪眼模糊中,她清晰地看到了二哥面无表情的脸。 那张阴沉紧绷着的脸,淡薄得叫人害怕…… 花晓被激得浑身一颤,她徒然爆发出一大股力,将挡在身前的花遇,用力给推了开来,撒腿就往敞开的院门跑去。 “二哥!对不起!”
一直跑出来院门,花晓才头也不回地呜咽了句。 光顾着哭的花离,蓦地看到这一幕,被惊得忘记了抽泣,眨着泪糊糊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花晓就这么跑没了影。 花遇闭眼,扭了扭脖子,沉沉地吸了口气。 “二哥…?花晓这是要去哪?”
花离颤声颤气地小声问道。
花遇偏头,睨了他一眼。 花离缩了缩脖子,噤声。 能去哪? 真是他聪明伶俐的好妹妹,还知道这个时候去找人…… 没办法了。 花遇呵斥了声花离,令他回屋去,没听到他喊,都不准出来。 花离被吼得泪眼又冒了出来。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花离便是个动不动喜欢哭的人,瞧着胆大,其实性子十分怯懦,耳根子也软,大多数时候,旁人厉声厉气地说什么,他便会被吓得胆颤心惊地去做什么。 这会儿明知道二哥事出有妖,但他也只敢哭哭啼啼地流着眼泪,不敢反抗。 等花离哭着回了屋,花遇这才提步,朝着小厨屋的方向而去。 “咔哒。”栓着的铁链,被人从外拉开。 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边声响的花时,再转眼,便看到了赫然出现在了门口外的花遇。 少年逆着光,朝着里头走了进来。 花时警惕地抬眼看去。 便听到花遇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你那好妹妹跑出去给你找人了,没办法了,原先想着明天再送你走的,现在只好提前送你走了。”
他这话不知怎么的,还染上了几分遗憾之意。只是那双阴冷黝黑的眼睛,瞧着让人直发怵。 花时警惕的视线没有挪开,她很快便将花遇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后,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缓和了些的舌根。 “花…遇?!”
花时蓦地出声。 花遇走过来的脚步一顿,眨了眨眼,偏了偏头,看着有些灰沉下来的天色,轻“啊”了声:“药效好像过了…呢。”
说着,没有停顿,他弯下身,双手将瘫倒在地上的花时,稍稍用力,便将她整个人都拽了起来。 力气大得有些惊人…… 花时瞪着眼,就这么被他一拽,带了起身。 花遇皱着眉。 似乎觉得她被捆住的双脚过于笨重,难以方便行事,又蹲下身,给她捆着双脚的绳索,给解了开来。 绳子一松,花时被压得太久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所幸少年拽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又将她拽了起来。 “好了,走吧。”
花遇如是说道。
便要拉着她往院门外而去…… 花时双脚刚迈出小厨屋的门框,肩膀用力一挣,朝着堂屋的方向快跑了两步,口中喊着:“十一!小黑!!”这几个字眼,在她的口中转悠了好久,就等着唇舌恢复过来,快速喊出。 这一声,几乎贯彻了整个院子…… “十一!…小黑!”
花时厉声疾色,又匆忙地喊了两声。 昨个儿晚上,小黑三只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叼回了两只成年体型的死狍子。 平常时候,若是头一天收获丰盛,白狐和小黑第二日便不会再进山,而是会在屋里,乖乖地等着她将昨天带回来的猎物弄熟了吃。 所以,熟悉这一习性的花时,知道小黑那三只正乖乖呆在屋里,估摸着就趴在她的炕上,等着她回去…… 在她舌根缓过劲,能开口说话了,花时便一直等着,原是想着晚些天黑人静了,再悄悄喊的。 这会儿,被带出到院子里,还不喊就没机会了…… 花遇这挨千刀的! “唔唔……” 花遇没想到花时会突然冲出两步,朝着院子喊,反应过来,想也没想,赶上去,便按制着花时,用手死死捂住那正欲再度喊叫出声的嘴。 花时想挣扎。 但显然身体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散,挣扎的那点力气,根本没起作用。 被堵住的嘴,大气也难以喘出,她只觉得胸腔剧烈的跳动,耳膜乱震…… “砰当!”
房门被撞开的震响,传声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