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花时坐在木桌前,垂眸看着木碗里盛着满满的白粥,神色微顿。
余下的四人,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喝着粥,丝毫没有要看她的意思。 花时抬眼,朝着坐在她左侧的花遇看了过去。 少年低着头,凌乱的头发,几乎将他大半张脸都给遮挡了去,从她这个方向,很难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花时收回视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边的花晓和花离几人,那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将碗里的粥吸溜去了一半。 花时顿了顿,也埋头跟着喝了两口。 桌面上,除了一人一手捧着的碗白粥外,没有别的配菜,瞧着花晓几人埋头喝得很香,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像往常的时候,哪里有这个条件,能喝上一碗没有掺着石子儿的白粥,都算得上好的了。现在这样浓稠甜口的白粥,即便是没有配菜就着吃,也十分满足了。 等粥入肚,碗见底了,花晓和花离利索地站起身,将一桌子的碗筷收了去,往院外的井口边走去。 小花影左右看了看,也跟着跳下桌,屁颠屁颠地跟着跑去。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花时和一直静默不言的花遇。 花时皱着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碗粥入肚后,舌头里竟尝出了股酸涩味,舌根也有些发麻。 方才尝着不觉得,等粥入肚了后,回味过来,便越发的觉得不对劲…… 耳边,忽而响起花遇沙哑的声音:“你看起来还是不信我?”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突然冒出来,花时却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转头看去,脑袋却因这一细微的扭动,传来一阵眩晕感,耳鸣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钻进脑子里。 原本清晰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你…给我下药了?!”
花时灵光一晃,这个念头立马闪出。 她瞪着眼睛,努力想让变得越发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却怎么也看不清。 少年转过来的五官,好像被一团黑雾给遮挡住,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咚!”
药效起得很快,花时咬着牙也没能抵抗住,咚地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昏迷的前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花遇在他耳边轻叹了一声…… “唉……” 花遇黑沉沉的视线,盯着瘫软在桌面上的人,他面无表情地低低叹息了声,明明应该是哀叹可惜的情绪,但绷着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情绪变化。 要怪便怪你不信我吧。 …… “呼呼呼……” 一阵急促的气声响起,花时从昏迷中清醒,入眼,四处墙壁漆黑,光线昏暗,而自己…… 五花大绑,手被反捆在背后,脚也被牢牢捆在一起,绳子一直缠绕到膝盖处,很紧,看得出绑她的人,捆扎时费了不少劲。 花时混杂的思绪,逐渐清醒过来,却发觉自己的舌头,麻麻地躺在嘴里…… “唔唔……” 她说不出话了。 花时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胸口下一颗心,砰砰乱跳,混乱的思绪,一瞬间填满她的大脑。 她左右张望了两眼,入目熟悉的陈设摆布,是花家的小厨房,她被捆着扔到了原本堆放柴火的地方。 “唔唔……” 花时看着紧闭起来的小木门,抬了抬舌头,像喊出声,却发觉声音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闷闷沉沉的,怎么也出不来。 她大口大口吸着气…… 胸腔里,被怒气和惊意填满,她只觉得自己怒不可遏,愤怒和不可置信,混杂在一块,叫她有气难出。 花遇,竟然给她下了迷药,舌头不能发声,应该也跟那药的副作用有关…… 若非舌头还能抬动,气声还能从喉咙里冒出,她都要以为自己被毒哑了…… 花时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身后墙壁处的窗口被关紧了,只有一丝丝光亮,从窗外透进来。 她判断现在应该还是白天,自己昏迷的时间应该没多久…… 院子外很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她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花晓他们呢?花遇又去了哪里? 花时压下心底的怒意后,理智回升,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从花遇设计害死了李氏和花辞远后,少年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内心深处的恶意,一下子全都给释放了出来。 之前的隐忍,装作的怯懦,现在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那双黑漆漆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在看死人一样,又沉又冷…… “…呜呜……二、哥…你……” 没过一会儿,院子外忽然传来花晓抽噎的声音。 那声音应该是从堂屋里传来的,有些模糊,听得不是很清。 花时努力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想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花遇这臭小子,等她松绑后,他就死定了…! 下药,绑人…后面还想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花晓的哭声消失了,屋檐外传来一阵轻慢的脚步声。 “噔、噔……” 花时屏住呼吸,听着那沙沙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立马便猜到了是花遇。 “砰!”
小厨房的门,猛地被推开。 有些刺眼的光线,一下子照进昏暗的旮旯角。 花时稍稍眯了眯眼,努力朝着来人看了过去。 屋外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刺得她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少年背着光,正面全笼罩阴影之下,容貌、表情,都朦胧得只剩下个轮廓。 花时抿着唇,看着他。 空气中沉默了一瞬。 花遇提步走了进来,蹒跚的步子,有些艰难地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了离她半米远的距离。 “你醒了?头还晕吗?”
让人意外,他第一句开口的竟是关心的问话。 花时:…… 少年定定地站着,等了一会一会儿,突然轻笑了声,“忘了,药效还没过去,你还说不了话,不用太担忧,我没毒哑你,你还能说话的。”
他好心地解释了一下,似乎真的担心花时会不知道自己没毒哑她。 花时抬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花遇眨了眨眼,看清了后,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他自顾自地说道:“你肯定是想问我要干什么,这个你便更可以放宽心了,我从不动手杀人,包括爹和奶,都不是我杀的,所以我也当然不会杀了你。”
花时垂下眼睑,脑海中混杂的思绪翻涌着。 她确实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唉……”他突然叹息了声:“只是你不信我,不过也没关系了,信与不信都无妨。”
少年话锋一转,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浮现出浅显的怒意:“都说坏人自有老天收,可是我等啊等,等了一年又一年了,你们怎么还不死?!”
花时听着他点点释放出来的恶意,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花遇潜藏在心底的恨与恶。 “…看在你近来像是变了个样,我便给你个好去处吧,留你一条小命。你废了我一条腿,让我只能苟延残喘地活一辈子,那么我也会让你尝一尝这个滋味如何的。”
花遇语罢,便转身离去。 厨房的小木门被重新关上,窄小的空间里,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安静得可怕。 呵…… 花时看着那扇隔绝的门,冷笑了声。 什么她废了他一条腿,胡扯…… 那都是原主干的,瞧着花遇那憎恶异常的模样,怕是,只要他那一只腿,一日不好,她就别想跟他和平共处下去。 这个锅,不背也罢! 无缘无故来到这么个破地方,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算了,还背了一大堆锅,她还有气没地撒呢。 花时吞了吞积在嘴里的口水,沉着脸,静静地等着药效过去。 一会儿就让这臭小子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