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之所以激动,在于物件本身,若贺老板说得不错,在这七八年里,无数人出入这个仓库,不乏有华师傅这种,经验老道的老师傅,都没看出垫脚料来,唯独被他看出来了,如此“慧眼识玉”,简直爽翻天了。无数人错过的宝贝,被他给捡了出来,只要小心应对,兴许这块宝贝,是他的囊中物,他岂能不激动?甚至连他自己,开始都看走眼了,将其归结于,贺老板的钓鱼诱饵,如今看来,结果出乎意料,这种意外之喜,跟天上掉馅饼似的。用这么好的宝贝钓鱼,除非贺老板是傻子,所以林熙可以断定,这块不起的垫脚料,绝对是明珠蒙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他重新打量起垫脚料。只见那块料子,四四方方,方方正正,算是原石毛料中,块头比较大的,重量不下百余斤,林熙看到的红翡,是从毛料中间开始,大约有两个足球大,水头近乎透明,颜色鲜艳明亮,品质堪称最极品。所谓“水头”,是行业里的术语,指的是透明度、或水润程度,俗话说“内行看水头,外行看颜色”,水头是行外人士,挑选翡翠时,最容易忽略的问题,看上去晶莹剔透、水灵,娇艳欲滴的翡翠,便是上品货色,半透明的为冰种翡翠,几乎完全透明的,为最极品,俗称为玻璃种。红翡的大小,之所以是两个足球大,是因为在二分之一处,有一条长方形的瑕斑,品质虽也是红翡,水头却不那么纯正,红中带着点绿,正好将整块料子,从中间均等分开,不多也不少。也就是说,这块百余斤的垫脚料,至少能开采出,四十多斤极品红翡,及十多斤瑕疵翡翠。林熙对珠宝行业,懂得不是很多,只是言传身教,耳听目染,从张芷言那里,听过不少入门学问,大概了解些门道。他心里飞速运转,这么大的两块红翡,至少可以雕琢出,将近30对手镯,其余料子,还能雕刻出,百余件相对较小的挂件,或是更直接点,将这两块同等的红翡,雕琢成同样的摆件,成双成对。林熙粗略估计了下,价值不下千余万,甚至还能更高。今天这个漏儿,捡的太大了,捡的太他妈爽了。虽说林熙现在,资金运转有困难,却不是很缺钱,他有天眼异能,饿不死他,但是这块极品红翡,不仅能解燃眉之急,而且是捡漏的来的,难怪他不能自已。放到别人身上,一夜暴富,如此巨大的诱惑,大惊大喜之余,失心疯了都有可能。然而他不知道,他在测算价格时,其实有很大偏差。换成懂行的人来,用这样极品的红翡,哪怕只雕琢一对手镯,都能拍出数百万高价,但是像他这样,数量如此巨大,一下出30多对,物以稀为贵,价值必会大打折扣,要想拍出理想的价格,除非细水长流,每年给市场投一点,经过十来年,才能达到目标。按林熙现在的估计,顶天也就七八百万,不可能再高了。不过这些,林熙都顾及不到,他现在只想着,如何把这块垫脚料,收入自己囊肿。理智告诉他,千万要冷静,不能毛毛躁躁,被贺老板看出破绽,否则这块极品料子,就要跟他无缘了。他尽力调整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默念老头子的口诀,运转小周天,足足过了五分钟,才勉强镇定下来。“贺老板,就这些料子了,麻烦帮我拿出来,我老于都要了······”忽然,于胖子的声音,在库房里响起来,他那边已经看完,到了最后收尾,谈价钱的环节。贺老板也不矫情,当即打开铁门,找来几个助理,推来两个推车,把华师傅挑好的料子,全部做上记号,放到推车上面,一起运到门口。“一共七块料子,里面有四块料子,表现都很不错,总共240公斤,华师傅是老行家,好坏对错,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这个价格,咱们实话实说,拢共880万,图个吉利,于老板你看如何······”贺老板动作很快,将料子搬出来后,飞快过称,计算重量,再拿来计算器,按每块料子的不同价格,噼里啪啦的计算着,很快得出最后价格。林熙有意转移注意,凑到那几块料子前,飞快的打量起来,眼睛不停乱转。华师傅挑选的料子,全是开了天窗的,从擦出的绿来看,表现都算不错,有两块料子的水头,已经达到了冰种,而且个头都不小,都在五六十斤左右。如果水头的表现,能继续保持下去,继续向内部渗透,哪怕只有两三寸,都是稳赚不赔。而且他还注意到,那三块较好的料子,出绿的地方,都有一条细微裂痕,这种裂痕称为“绺”,给这几块料子的结果,增添了不少变故。在赌石行里,有句话叫做“不怕大裂就怕小绺”。什么意思?这种绺痕,对翡翠的影响极大,如果是大裂纹,肉眼可以看见,轻易能判断出影响力度,但是这些绺痕,因为过于细小,哪怕用放大镜,也未必能看出来,且或大或小,或深或浅,让人琢磨不定,通常极为隐蔽。如果在绺痕下面,将内部的冰种翡翠,从中间剖成两半,影响不言而喻。如果真是那样,以这三块料子的大小,近乎等于废料,虽不至于血本无归,但肯定是赔本买卖。话又说回来,风险和机遇并存,翡翠毛料变幻莫测,但凡带绺痕的料子,在行家眼里,确实具有大风险,不过风险背后,同样有很大机遇——如果这些绺痕,是在翡翠形成之后,或是开采途中,又或是运输时,不小心造成的,那么对翡翠的影响,将是微乎其微,并会成为翡翠的作证,很有可能开出极品。大多数赌石之人,都是以“赌色”为主,也有些“赌种”的、“堵地”的,只有极少数人,投机取巧,专门“赌绺”和“赌雾”,风险虽大,但出绺的毛料,价格通常较低,赌涨之后,收益相当可观,跟风险成绝对正比。显而易见,于胖子请来的华师傅,就是这种投机之人,而且这种人物,对自身的眼力、见识,以及经验,有着极高的自信,若放到古玩行里,堪称宗师级任务。难怪于胖子对他,一直那么尊敬。“果真是大能人,手上有真本事,不容小觑啊······”林熙看完绺痕,继续往深处看去,直指内部的翡翠,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对这位高傲的老师傅,顿时刮目相看,本来不以为意,瞬间变成了敬意。他看到绺痕下面,只需下去半寸,就开始出绿了,绺痕也随之消失,水头也非常不错,近乎能达到玻璃种。另外那两块料子,水头稍差,但也差不了多少。凭这块料子,只要解出来,就能赚回够本儿,甚至还有结余,剩下那两块料子,则全部都是利润,收益可想而知。以至于林熙惊叹,世上能人数不胜数,他是有天眼易冷不假,但在那些能人面前,还是有很大的不如,至少人家的专业能力,他拍马都赶不上。“我说贺老板,你给的这个价格,可是有些不厚道,真当我不懂行情,也是个愣头青么······”就在林熙蹲下,看那几块料子时,于胖子也跟贺老板,侃起了价格。看料子,需要专业眼光,这是华师傅擅长的,但要说起侃价,于胖子当仁不让,以他的心机城府,无非拿把攥的事情。当他听到,贺老板开出的价格,原本笑眯眯的面孔,瞬间阴沉下来,眼睛也眯了起来,语气变得不善,透露出煞气。这位贺老板,又他妈在耍滑头,价格虚高了不说,甚至比投标会上,还要高出来不少,以于胖子的心性,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何时有人敢算计他?他能吃这个亏才怪,当即给顶了回去!若非他心性不错,恐怕已经破口大骂,骂贺老板太黑心,比他还要黑心,良心烂透了。“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于老板也是生意人,说话可得凭良心,握着价格不公道么······”贺老板脸色不变,把手里的计算器,交给身后的助手,始终保持着笑容,脸不红心不跳。于胖子忍无可忍,眼睛眯得更细了,冷笑不止道:“人家都说狼心狗肺,心肝让狗给吃了,但是要我看,贺老板这幅黑心肝,扔给你那些看家的狼狗,恐怕都不屑一顾把,你要我给你理由,那我就给你说道说道······”说话间,于胖子走到毛料堆前,指着林熙看中的那块,带有绺痕的毛料,阴森森道:“贺老板是行内人,天天都跟毛料打交道,赌绺的风险有多大,想必比我更清楚······”“这三块料子,绺痕如此明显,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就是神仙来了这里,恐怕都无法断言,换做别人来,有谁能看得上眼的?也不怕告诉你,这三块料子,我可要可不要······”言及此处,于胖子陡然质问道:“你开出880万高价,难道还不够黑心?那你倒是告诉我,什么才算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