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无言以对，拿出燕京这件事，无论怎么说，他都无法反驳。华世宜已经顺着田埂进了一家作坊，里面的人正在织布，做棉衣，那都是要给将士们穿的衣裳。从这李文忠就清晰得认识到了一件事，谢容选择虎牢关并不是毫无准备，而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要在这打持久战，而且这里的百姓也会军民一心一起抗衡。那是盛京没办法做到的，在他出京后，夫人就已经将儿子送去了她自己的娘家，而且据他所知，不少官员都把家里的小辈远远送走，远离盛京，若是谢容打过来也会直奔盛京，并不会绕去其他都城，能为家里留下一点血脉也是好的。朝臣们也知道此战胜利的可能很低。可他们没有叛逃的勇气。村民们一看到华世宜进来就喜笑颜开的跟她打招呼，拿新做的料子给她看，又说了庄子明年的收成，现在养的猪崽鱼苗来年都能送去战场，让她别担心。华世宜根本不怕李文忠听到这些话，她就是在告诉他，这仗，他们必须要打，要么女帝公开下罪己诏，承认司马家对谢家的过失，传位于太子，诛杀国舅，不然就等着谢家军攻入盛京，自己找个交代。“这位大人，喝口茶吧，是我们自己煮的。”
有个村妇端了茶碗过来，脸上跟手上都有刀疤，看起来年纪不大，李文忠心里纳罕，接过茶盏，华世宜瞥了他一样，“喝吧，这是当地人特有的奶茶，用边关的羊奶加茶叶一起烹煮出来的，很是提神。”
李文忠尝了一口，着实味道不错，便笑了笑，“吐谷浑使臣来的时候，也给我们带了羊奶酪，让我们泡茶喝，但我试过这味道煮出来就跟驿馆里做的不一样，娘子这个做的倒是很地道。”
那娘子笑了笑，“我被掳到吐谷浑快十年了，跟半个本地人也差不多。”
李文忠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突然觉得通身冰寒。华世宜检查完了这边便要进城，李文忠一直安静地跟在后面，看着她与城里的居民打交道，那些人对待她既尊敬又亲昵，满眼的信任，丝毫没有半分藏私。路过的将士巡逻紧密，前后有秩序，俨然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城池。军民一心，他已经多久没看到了，家家户户大门都是敞开着的，也不怕有盗匪入侵，这不是盛京那样的大都城，而是一个边关小城，随时可能发生暴乱劫杀，他来之前已经设想过了这里的环境有多恶劣，可是没想到华世宜能把这里管理的这么好。“李司谏，我这里看的差不多了，你自己逛逛吧，这是官署的令牌，你们来访我自然是要招待的，不过如果有我们的人带路你也不方便，就随你自己高兴吧。”
李文忠一愣，“华相要走？”
“我是个大肚婆，走到这已经累了，得回去睡个午觉。”
华世宜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李文忠有些尴尬，眼瞧着华世宜上了软轿要回将军府，他身后的随从赶紧上前道：“大人，咱们不跟着么？”
“没听人家说肚子大了累了，万一出点事，你能负责还是我能负责？”
李文忠没好气骂道，随后摆摆手，“就当出来玩了，多看看，这虎牢关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也好回去交差。”
说服怕是说服不了了，他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办，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没有想象中的将华相骂的狗血淋头，也没有看到边关百姓苦不堪言，甚至连跑过去的小娃娃都拿着木剑在打仗，说自己是小将军，要斩杀朝廷的狗官。李文忠只觉得脑壳疼，这虎牢关为什么这么推崇华世宜跟谢容，总得有个理由不是，若是送地就能如此，朝廷也不是不能送。他慢慢在附近踱步，山寨里吃饱了饭，也不急着用膳，就满大街乱晃，找到了一个人还算多的茶楼就坐了进去，想听听这的百姓都在说什么。可是越听越生气，说的都是朝廷的不是，李文忠现在完全有理由华世宜是给这群人洗脑了，给他们灌输了朝廷不好的理论。他站起来辩白道：“这位先生说的不对，若无朝廷治理，你们如何安居乐业？如何还能在边关都能有这样的环境。”
一群人很说的热火朝天，吃着面下着棋唠唠嗑，好好的被个人指着鼻子骂，登时来了气。“你谁啊。”
“听口音就知道压根不是咱们这的人。”
“不是本地人在这说什么呢？放什么屁，你知道谢家军没来之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么？狗屁朝廷，没朝廷派来的狗官我爹娘能被活活饿死？我妹妹能被狗官抢走糟蹋，糟蹋了还被丢出府外，你知道什么！”
“我们虎牢关的百姓就没有一个没被朝廷的官欺负过的！你是袁扈什么人，敢为他说话！”
李文忠没想到大家一时激动起来七嘴八舌要与他吵架，更没想到他们家里各个都有惨案。袁扈他自然是知道的，虎牢关被谢家军占领的消息传来后，他就知道袁扈这个人，可是他不了解袁扈在虎牢关这些年做了什么。“你们的朝廷命官拿着我们百姓的民脂民膏，开着大门给那些番邦狗贼送东西，还提朝廷，我呸！女皇帝不会做就让给谢家的来，我看那太子被她养也是养废了。”
李文忠吹胡子瞪眼，“不可放肆，怎么可以攀扯陛下与太子。”
“我哪句话说错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治国什么平天下，我们就是要一口饭吃，辛辛苦苦一辈子，难不成是为了养一群狗官吸我们的血么，你个书生懂什么攀扯？我们哪句话说错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没发生在你身上你说话轻飘飘！虚伪！”
“就是啊，早看你贼溜溜站在这不顺眼了，别跟他废话，看他穿的齐整想必是外面进来的奸细，打了就是！”
李文忠身后的人自然不可能看着李文忠被打，两边直接开始互殴起来，嘴巴里不干不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