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华世宜要说话的空档,他直接点了她两个穴道,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拍了拍她的头道:“听话,把药吞了,吞了,再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那药丸顺溜划入喉头,华世宜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她昏迷前,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卫卿在受苦。老头蹲在她身边,有些羡慕道:“啧,要是有个姑娘也能为我要死要活,我也愿意下毒池子啊。”
-一个时辰后,华世宜被手腕上的刺痛惊醒,她睁开眼,环顾四周。“别动!”
老头的声音响起,这么冷的天,他还摇着羽扇,华世宜咳了咳,感觉身子好像恢复了似得,也有了点力气,“这是哪?”
“药房啊,小丫头,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他掸了掸衣袍,笑着问道。华世宜皱眉,“卫卿呢?他人呢?”
如果他没事,一定会守着她,可是她到现在没见到他。“我不是说了么?毒药池子里泡着呢。”
老头喝了口茶,结果就看到华世宜挣扎着要爬起来。“哎呀哎呀,躺下吧,人没事,就是太累了,我给他开了两服药,让他也睡着呢,就在你隔壁,你瞅瞅。”
老者无奈道。华世宜一愣,转过身子,发现卫卿果然躺在隔壁的床榻上入睡,她鼻子一酸,哽咽问道:“你把他的骨头接好了么?”
老头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哈哈大笑道:“你真的相信啊,哪有人骨头碎几次还能接上的?我看着这小子长大的,我能下得去手么?这世上你以为我有几个徒弟呢?刚才是试探你而已,他受得不过是鞭刑,对他而言就是挠痒痒,瞧你心疼的。”
华世宜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鞭刑?”
“嗯?他对我不尊敬,打两下怎么了,你吃得药我可是熬了十年才做成的,他想要就要?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去哪!”
华世宜鞋都来不及穿,趿着就到了卫卿身边。他脸色有点不大好,睡得很沉,她伸手解开他的衣带。老头跺脚:“哎呀,你怎么吃人豆腐呢,有没有女儿家的羞耻心。”
华世宜觉得他真的太吵了,得看看卫卿的伤势再考虑是跟他道谢还是跟他翻脸。她其实是抱着希望的,刚才这老头也拿毒药池子吓唬他,她以为卫卿的鞭刑也应该是假的,然而解开衣襟,入目之处,竟然无一寸完好的皮肉,她的手想去碰一碰都不敢。“咋?你难过什么呀,这么一丁点伤罢了,已经罚得很轻了,我还是看在他这么久没回来,我特地减轻的。”
华世宜懒得理他,反正他这人说也说不清,她伸手道:“伤药呢?”
“啧,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救了你一命,你不谢谢我哦?”
“原本是要谢的,你把我心爱之人伤成这样,我还谢得出么?”
华世宜没好气道。老头挠了挠鼻子,“当真伤心?”
华世宜不语,这还有假的么,她抬眸道:“对了,我的朋友呢?他们都在哪里?”
“见你们俩在治疗,让他们去休息了。”
老头抖着腿坐到一边,“还有,你刚解了毒,身子也需要恢复,去躺着吧,这小子醒了,自然有药,那些寻常的伤药,是没用的。”
华世宜摇头,“多谢您,我再这守着就好。”
老头掏了掏耳朵,“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华世宜轻叹,这回声音大了点,“多谢……”想了想,她还是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救命之恩,世宜无以为报,多谢前辈,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晚辈必定报恩。”
“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不过叫声师傅我更高兴啊。”
老头眯起眼睛。华世宜却没喊,自顾自爬了起来,老头又急了,“真不打算叫?”
华世宜嘟囔道:“你是看卫卿不叫你,想诓我吧?”
老头一愣,然后拍腿道:“哼,我不跟你们玩了,你爱守着就守着吧。”
他站起来,掀开帘子就往外走。这里总算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华世宜定定看了他一会,才抚上了他的手,他的掌心泛白,跟他的脸色一样,没有血色,关节处有老茧,她心疼地低头一吻,将他的手掌与自己的掌心贴合。“这么多伤,你一定很疼吧,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早点告诉我真相,甘容,师隐,谢容,卫卿,那么多的你,找到你,真的好不容易。”
她和衣在他身边躺下,望着他的侧颜,手指沿着他的鼻梁缓缓勾画到唇畔。“你与我重逢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来,你在这里,又是怎么熬得。”
她的眼泪缓缓落下,流入枕畔。她用手避开了他的伤口,虚虚搂住他,将身子与他紧紧相贴。好像这样,她才能满足。“是我不好,一开始,我都没认出你,你将我记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而我忘了你……阿容哥哥,等你好了,咱们就回家,我给你一个家,一个本来就属于我们的家。”
她轻声呢喃,好像是说给他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她回想着,回想着卫卿的每一次欲言又止,每一次深情,每一次对她的呢喃,都是蕴含了多少情意,他从一开始就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着自己,她却从不知道。他爱吃的果脯,是自己喂他吃的,他收藏书籍,那是她爱得,他种满青梅,这一切一切,都是以前他曾经做过的。那么他喜欢什么呢?她都不知道,与他相比,自己只是一个永远享受着他付出的人罢了。如果没有那场不幸,他们又会是什么模样。他这一身的伤痕,这无数个日夜,就在这样的深山之中,一日又一日地熬着,她却连认出他都没做到。她以为他是恣意盎然,天子骄子,所以性子乖戾,傲视众人,实则他才是最卑微的那个,站在她面前,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宣之于口。“阿容哥哥,世宜什么都知道了,咱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