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等于是眯了会就起床洗漱了,临川的坟地就在山头,若要祭拜,还得爬上,以前地势问题,若将墓建得太矮,哪年遇上个天灾水患,连祖坟都没了,华家人对上山这条路十分熟悉,沿路上山,还会为其他人扫除杂草。可是今年上来的时候,杂草早已尽数除去,华家人都诧异地看向彼此。“爹,你之前来过了?”
“我回来时只去了坟前烧香,沿路并未除草。”
“那估计是路过的百姓吧。”
华慈也没生疑心,师博明就算故去多年,在大部分人眼中,也是个值得尊敬的师长,至于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真相,大家提起时,也只感叹一句师家后继无人。卫卿与萧昊一直护在他们身后,尤其是华慈,爬山时体力不大好,只能放缓速度,半山腰时还要休息,等真正到达墓地,天已经大亮,晨曦的薄雾笼罩在山林之间,雪并不厚,在师家墓园附近还有几双脚印,看起来应该是昨天雪后来的。等一伙人入园后,才看到师博明的墓前站着的人。江向梅带着随身的仆从,穿着深色大氅,头发白发,上头落了不少积雪,看起来站在这已经很久了。感觉到来人,他这才转身,对着华世宜一行人颔首。“江公公。”
华世宜很是惊讶,这么早他就在这,难不成是半夜上来的?江向梅一见她,便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昨天就听说你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华世宜浅笑低头,“公公什么时辰上来的,雪天路滑,您要小心身子啊。”
江向梅咳了咳,“我身子还算硬朗,但为了见你阿翁,这点路,不算什么。”
说罢,江向梅对着萧昊与卫卿见礼,“又见面了。”
他是宫廷老人,更是一手将兴安带出来的老师傅,对于卫卿并不陌生。卫卿神色淡淡,甚至算得上无礼,对于先帝身边的人,他是一个也瞧不上的,萧昊则恭敬还礼。几人不约而同地在师博明的墓前站好,奉上了贡品,师博明后面两座坟,便是师天清与师天音的,华慈与忠伯点了香,分给众人,这才缓缓跪拜。“爹,天清,天音,我们回来了,清如跟世宜的婚事也定下来了,鸿熙还没有,等他今年春闱,再好好选选,你们不要担心,我们一切都好……”华慈三拜后,撒酒敬香,等回头拿卫卿的线香时,却发现卫卿的眼眶都是红的。华慈略微惊讶,卫卿已经避开了他的视线,拿起元九带来的锄头,帮忙将附近的杂草除去,态度虔诚,完全没有平日里对待旁人的那股漫不经心。华世宜跪在师天音墓前,静静看着他的举动,等纸钱上的火星都冒到她指尖,她才恍然放手。逆风遇火,烧手之患,她心里默念这几个字,随后看向了师天音的墓碑。她扯了扯嘴角,把心里关于卫卿的小秘密,悄悄说给了她听,“娘,你说,会像是我猜想的那样么?如果不是,那有如何解释那些奇怪的地方呢?”
没有人注意到华世宜的对卫卿目光的改变,她隐藏得很好,等将墓园洒扫完,华世宜看江向梅一直没动,便对华慈道:“爹,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陪江公公说会话。”
华慈点头,“那你小心些,让惊鸿她们陪着你。”
“没事。”
卫卿却沉下来脸,拉着她手腕道:“跟他说什么呀,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问问我阿翁以前的事情。”
华世宜语气和缓,卫卿听了,也没了反驳的理由,“那我在这等你,答应我,不许哭。”
“嗯。”
华世宜这才朝江向梅走去,她蹲下身,看着他苍老的手,小心翼翼地往火盆里放纸钱,心里突然一静,也跟着跪了下来,“江公公,我留下来陪您吧。”
江向梅笑着抬眸看她,“天这么冷,早点回去吧,卫相会不高兴的。”
华世宜摇头,“您一个人在这,我也不放心啊,阿翁看了,也会担心的。”
江向梅叹道:“我是想跟他多说会话,年轻时,总觉得还有很多时光可以浪费,可现在发现,岁月太短,知己难求。”
华世宜听完心中涩然,“是啊,可惜,我跟阿翁相处的时间不长,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而我对他的事情,知道的却不多,人们常说他是个怎么怎样的君子,可我只记得,他抱我在膝头教我读书写字时的样子。”
“那时候你还小,没见过他年轻时的风采,他也确实是个君子,当年谢侯爷护着他,他也护着谢家。”
华世宜烧着纸钱的手一顿,“谢侯爷?是什么事啊?是清河候么?”
江向梅点头,“你也知道清河候?这事情,我以为你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