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服局为首的女官抬头道：“两位相爷好，小人是尚服局佟屏，可以叫我佟司衣，奉陛下之命，来给华相试试订婚宴的吉服。”
华世宜还没回过神，腰上还有卫卿手掌灼热的温度似得，闻言愣了愣，茫然看向了这些宫人。倒是卫卿看着她，戏谑道：“打开看看。”
佟司衣拍了拍掌，两个宫人从托盘之中取出那件吉服，一人一边展示了出来。华世宜本来就对衣服这些没什么太大的讲究，只是觉得这身宫装极其华美，颜色典雅，也符合她这个年纪，上面的暗纹倒是以如意结为主，很是大气。另一套男装与这套颜色一样，滚金绣边，繁复华丽，可以想见穿上这样的吉服，那日会是怎么样的惊艳。“这吉服乃是陛下订婚时，跟广陵君穿的那套，陛下珍藏多年，昨日吩咐了我们按照二位的尺寸改过，衣服都是簇新的，虽然上面的纹样和款式已经是陈年款，但是胜在陛下所赐。”
佟司衣还在继续说。卫卿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华世宜没注意他的神色，只是觉得身为臣子穿陛下的衣服，那是大不敬，实在不能领受这样的恩宠，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旁边就传来了嗤笑声。“不必了，吉服我已经命人准备，陛下与广陵君成亲不足一年便夫妻天人永隔，实在没什么好寓意，本相与世宜是要做长久夫妻，恩爱绵长的，让陛下自个收着吧。”
卫卿这话说得司衣局众人脸色煞白。她们只是绣娘，成日里做做衣服也就罢了，哪里能插手这些贵人们的事情，在她们看来，陛下赐的，那就是好的，那就是恩宠，哪有不要，还这么反驳回来的，普天之下，果然也只有这个卫相敢了。华世宜扬眉，卫卿已经拉住了她的手站了起来，“不用理她们。”
佟司衣叹了口气，“那小人告退。”
没人阻拦，几人都退了出去。华世宜见人都走了，他还不放手，略用力了一下直接被他捞进了怀里。“哥哥给你做衣服，那女人的，咱们不要，嗯？”
他语气里有些憋闷，并不开心。华世宜小手抵着他的胸膛，少年人的肌肉全埋在这衣料底下，朱红色的官服烫得笔挺，她官帽刚才被他扯下还丢在桌子上，华世宜垂了眼眸，声音也软了下来，“什么时候准备的订婚服？我竟不知。”
卫卿哑声，“我连婚服都准备好了，还有孩子的衣裳，足够他们穿到十岁，现在还在做呢。”
“……”华世宜一噎，完全不知道说着厮什么好了。小姑娘面颊绯红，软软糯糯道：“你能不能别老这么说话，怪臊人的，谁要给你生孩子了。”
卫卿好一会没说话，华世宜鼻尖对着他的胸口，觉得他身子有些僵硬，抬头道：“生气了？”
卫卿放开了她，脸色果然不大好，他认真凝视着华世宜，“你现在还小，生孩子确实早了，成亲后再等几年吧，我娘生我时，就是遇上了难产，若非尚善仙师帮忙，我和我娘都活不下来。”
华世宜一顿，“是听你说过你母亲跟尚善仙师有些渊源，原来是这个缘分。”
“嗯，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也是这个缘故，我娘那时候连夜赶路，又恰逢生产，胎位不正，虽然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了，但大概是因为路途奔波，生我时极其艰难，最后躲进了一个尼姑庵，就遇上了尚善仙师，是她亲自将我接生出来的，这事情倒是没几个人知道，我娘后来想让我认仙师为师，仙师说我自有福分，我娘也没强求，这些年我偶尔也会去拜见她老人家。”
卫卿说到母亲，目光十分柔和。“你还有个兄弟姐妹？他……还在么？”
华世宜从他话里听出来了，小心翼翼问道。卫卿眸光黯淡，华世宜垂眸，拉过了他的手，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给我做吉服呀，你又不知道我的尺寸。”
卫卿知道她的意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不告诉你。”
若真的告诉了她自个是怎么知道她的尺寸的，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再理他了。“刚才不是说有奏疏去给女帝么，快去吧，还有你心心念念要给清如姐做的嫁妆呢？不是要去北坊挑选，我已经让那些人晚上来相府，你到时候来我这选。”
华世宜点头，“那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
华世宜拿了桌上她批改好的奏疏，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他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站在那，却觉得无边寂寞。华世宜想了想，回头又朝他走来，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看着他眸光里阴鸷淡去才放开了他，红着脸轻声道：“等我呀。”
“嗯。”
小姑娘这才拿起刚才丢一边去的奏疏，跑了出去。卫卿默默坐了下来，唇上温暖的触感还在，他坚硬的盔甲却因她娇软的一句等她，而丢盔卸甲，这样光明灿烂的她，他却贪婪地想独自一人占有，若有一日她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会怎么样呢。-出了中书省，进了官道，后面那群宫人才松了口气。“刚才那就是卫相，果然如传闻一般难伺候。”
“也跟传闻一样很英俊，华相倒是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都是看起来而已吧，她上任后，罢黜了不少大官呢。”
“大胆！”
佟司衣顿住脚步，目光扫了过来，“几个脑袋，敢在这说这些，宫里的规矩都忘了？”
“小人知错了。”
正说着呢，远远就听到了一个女声响起，“佟司衣？你怎么在这？”
佟司衣转身，来人正是魏令萱，她向来要求高，每次做衣裳都是让尚服局做，力求跟宫外女子不一样，要艳压群芳，所以也算熟悉。“见过郡主。”
“免礼吧。”
魏令萱走了两步，视线就落在了还放在托盘上的两件吉服，她自然是认得的，便道：“表姐又拿吉服出来看了？这些保存得倒是完好，你们也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