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的时候,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上面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大王八。“卫卿!”
她忍不住叱骂出声。“不问自取是为盗,华大人难道没听过这句话。”
卫卿懒洋洋从屏风后头走出,他换了一身寝袍,略显慵懒,头发的发梢滴着水。华世宜偏过头去,“卫相大人,我人已经来了,地方志呢?”
“不是在你手里么?”
卫卿抬起眼皮。华世宜将地方志再翻了两页,发现的确是地方志,可是被卫卿画的乱七八糟,哪里还有原来的样子,她一时之间怒气攻心,扭头将地方志砸在了他的脸上,“卫卿,你知道这是多重要的东西么?临川水患,几十万的百姓都在等着我们去救他们,你居然当做儿戏?在上面乱涂乱画,你这样的人也配当丞相?在你眼里,大楚的百姓到底算什么?”
她刚沐浴过,身上有着好闻的香气,那香膏是他特地选的,脸上因为热气被熏的红粉霏霏,看起来像个剥了皮的水蜜桃,他低头轻笑,落在华世宜眼中,这张脸就更加令人恼怒了,她平生最恨,就是这种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临川的百姓与我何干?我只是在盛京呆的无聊了,出来散散心罢了,你真以为我在乎?”
卫卿说罢,华世宜抬起了一只手。“想打我?就凭你现在只是个钦差?”
卫卿俯下身子,与她平视,喷出来的气息呼在了她的脸上,“你还嫩了些。”
华世宜气的浑身发抖,“那下官就告辞了。”
她扭头就走。“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临川六十年前的水患治疗之策。”
卫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华世宜如他所料顿住脚步,“都被你画成那样了,我怎么看?”
“姑娘家的脾气怎么如此暴躁,一点都不可爱。”
卫卿说罢,从怀中抽出了另一本一模一样的地方志,勾唇一笑道:“画的那是拓本,这才是正本。”
华世宜杏眼倏尔睁大,低眸有些讪讪地左顾右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毕竟我是不管百姓死活,不配做丞相的人。”
卫卿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茶盏,轻啜一口,手里还死死捏着地方志。华世宜神情不大自然,磨磨唧唧地凑了过来,“下官方才是怒急攻心,口不择言了,卫相大人总不能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那么多吧?”
“嗯,说起来有点道理。”
卫卿抿唇,觉得今日这杯茶,甘香醇厚,回味无穷。“那地方志……”华世宜笑吟吟伸出手,暗示卫卿把地方志给她。“看可以,在这看。”
卫卿将茶盏放下。华世宜笑容凝固在脸上,“在这?我们两个?”
“不然你想要别庄所有人陪你看?”
卫卿抬眼看她,狭长的眼眸微睁,一副你要说得出,他却是就照你意思办的表情。“三更半夜了,孤男寡女在这,不好吧。”
华世宜想用男女大防这一条来说。“华大人,既然你要进官场,以后多得是跟男子单独共处一室的时候,这么在乎名节,何必进来?”
卫卿说罢,华世宜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好,我在这看,水利图册应该也在卫相这吧。”
“嗯。”
卫卿低声应道。华世宜伸手拿过地方志,找了离他桌子最远的一方案几坐了下来,她头发尚还湿着,滴在衣服上,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卫卿亦然,他歪在扶手上,手中拿着水利图册看了起来。屋内静悄悄地,华世宜看的很专注,烛光下,她的身子很单薄,因是夏季,穿的也不多,头发只用一根发带绑着,如今也是半干,好看的小山眉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嘴里念念有词,又取了纸笔记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卿也是困乏不堪,放下水利图,看见华世宜依旧专注记载,他将水利图丢到案上,“明日还要赶路,你回去吧。”
华世宜被打断了思路,脱口而出道:“再等等。”
“等不了,我困了。”
卫卿起身,向她大步走来。正看到关键之处,华世宜手上的地方志就被抽走了,“再等等呀,我刚看到一些有用的。”
“怎么?明天临川就到了不成?今日有什么急的,六十年前的书你顶多当个范本看,实际情况如何得到了坝上才知道,现在我要睡了,你赶紧回去。”
卫卿说话的时候,自有一股威严,华世宜见书被他拿走了,只好不情不愿的起身,骑马造成的酸软一下浮了上来,差点摔一跤,卫卿的大掌攥住她手腕的时候,华世宜都没反应过来。她极快地抽出手,“那下官回去了。”
“嗯。”
卫卿不自然的应道。华世宜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伸了个懒腰后,一撅一拐地往外走去,卫卿上前一步,可是终究缩回了手,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才拿起她刚才写的一摞,字迹娟秀,分工明确,写了水患发生时的地段位置以及时间,治水的举措。元九正好进来,见他拿着纸,看的很专心,便退了出去,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主人怪怪的。华世宜慢吞吞地回到房间,发现尹靖雁不在,她也确实困乏,便倒头扑在了柔软的床铺上,蹭了蹭刚换好的被褥,说实在的,她想家了,若是长了翅膀,她恨不得立刻飞回临川去,姐姐……爹……鸿熙、舅母,你们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什么都没有,醒来时,太阳已经照进屋内,她吓了一跳,忙掀开被褥,刚要下床呢门就打开了,尹靖雁倒挂而下,两名丫鬟入内,“华大人醒了,请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