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也是我最后一个……使用生物合成之力里的‘植入’。我没想过……强行让它们破体而出，会将我一并反噬……因为我与它早已一脉相连……而我忘了这一点……没有多做考虑，便答应了沙曼翁将它拔除出体外……从沙曼翁体内破出的那一瞬，因为无根无靠，出于恐惧，它便拼命地想要钻回原位，但我催动着它往体外延伸，方向相冲，便反被它吸取我二人的血液……而且，它将我也误认为宿体……所以回归的时候……便如盲头苍蝇……只循着血脉相通之处……便迅速钻回……现在……原本在沙曼翁身上已经深深扎根生长的树种……已经割裂两半，分别占据我和沙曼翁的身体……它们已经不受我控制了……很快就会将我们俩完全吸食干净……我竟然不知道……我所种下的树种……有自己的生命了……竟也会感到恐惧……竟会因为恐惧而反噬了我……”说着，顾明远缓了一口气，又道，“对不起……小薇丫头……奇致……虽然我早就知道我死期将近，却不知道，来得这样快……现在，我只能和沙曼翁一块儿死了……”“不！！不会的！！！”
殷小薇瘫倒在地，哭着拼命捶墙，“婆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你的医术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你！你在之前都活下来了，这次为什么不能啊！？”
殷奇致也忍不住落泪，颤抖着声音道，“婆婆，太突然了，为什么？我刚刚还在说，我走之后小薇还能和你相依为命，怎么下一刻，你就告诉我你要离开了？沙曼翁死了，东方国那片死气沉沉的天空就再也没救了，你还有好几万东方国人等着你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撒手西去！？”
想到那些自出生起便没见过天日、死气沉沉的东方国人，顾明远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是啊……是啊……我这十年……什么都没做到……却就这么死了……我也不甘心……但是，人生……从来不会等我完成了我要做的事情……才会结束……它不准，它不准我啊……！”
顾明远半悲凉半恼恨地叹着，江修昊看出她现在说话突然利索，是回光返照的表现，于是出言说道，“别说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挑重点说了吧，不然一会没机会了。”
“……”尤语蔓看他一眼，欲言又止，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什么都没说。江修昊虽然没看她，但时时刻刻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他也知道她的异状。“……我知道……”顾明远顿了一会儿，却说道，“交代……我也不知道我能交代什么……死亡来得这样突如其来……我还什么准备都没做好……”顾明远又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我没有什么遗言可说了……唯一放不下的，是还在那片暗无天日之下苟延残喘的东方国人……”“……我会想办法，你放心走吧。”
江修昊回答得很快，仿佛是早已经想好了回答。“什么……什么办法？”
顾明远有些急切起来。“或是让他们成功迁入威多克国，或是我，找出疲软染气的解药。”
江修昊说得十分笃定，“具体如何，你就不必管了，你只需知道，这事情，你可以不必再牵挂。”
“……好……”顾明远的声音又平缓了下来，“江修昊……我说过……想给你报恩……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我就要死了……”“……你一个老太婆能帮我做什么？”
江修昊摇摇头，“我做这些事，不过是随心所欲而已，可不是什么好心不好心，不用记挂这种小事。”
顾明远不再与他说话，而是微微将头偏移了一下，像是要和殷小薇说话。殷小薇连忙抬起自己发软的双腿，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去到她的床边，哭着道，“婆婆，你说，我听着！”
“……我……呵呵，话到嘴边，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我知道我该嘱咐你好好照顾自己，但我很自私……更希望你……以后可以帮我照顾那些东方国人……”“我知道，我知道！”
殷小薇拼命点头，随后便哽咽得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至于奇致……我……”“婆婆，我懂，我即便要离开，也要安置好东方国人，您放心吧。”
殷奇致坚定地给了承诺，稚嫩的少年脸庞上，第一次涌现了男人一样的气概。“好……好……”顾明远只喃喃着这最后一个字，眼睛上那一条缝隙逐渐合上。屋内四人都知道，她这是要走了。“明远婆婆！！！”
殷小薇再次哭倒在地，难以自抑地嚎啕大哭起来。这样穿透力极强的刺耳哭声，顾明远已经听不见了。在最后一刻里，她的脑海中，涌现的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沙曼翁，如果你还能像我这般，不是当场死亡，而是多活一会儿的话，你会想说什么话？你会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