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里,谢继忠幽幽醒来,挣扎了一下,手上传来一阵痛楚,扭脸一看,手上插着冰冷的针管,望着惨白的被单,双眼弥漫一层薄薄的雾气,嗓子里涌上一股热流,努力咽下,泪却滚滚滑落,顺着脸颊,钻进他双鬓斑白的发丝里。“大哥,你醒了!”
坐在病床边的谢继祖,急忙起身询问,一颗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厄运撕了个粉碎,谢家的天快塌了,怎么也修补不了了!谢继忠神情迷惘,双目在病房里巡视了一番,望着躺在隔壁床的妻子,弟弟弟媳一人守着一张病床,心突然往下沉,伸手拔掉针管,挣扎着坐起身,质问道“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朗逸呢?怎么没有人去照顾他?”
谢继祖急忙拉住他“大哥你别着急,朗逸刚刚动完手术,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暂时不能探视!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养好身子,你和我嫂子是朗逸最大的支柱,你们不能有事,否则他该怎么活下去?”
谢继祖紧紧搀扶着自己的大哥,扭脸望了一眼弯曲着身子,背对着哀哀低泣的大嫂,暗自发狠,如果让他逮到肇事司机,定要将他撕碎。“继祖,你给交警大队去个电话,查探一下事故的起因,朗逸这孩子平时是骄纵了些,但他一向惜命,开车小心谨慎,我总感觉这起事故有蹊跷,你派人去给我查,把那个肇事司机给我找出来,他毁了我的儿子,我要他的命!”
谢继忠的话让病房里的三个人面如土色,谢继祖咬着牙,愤恨的低吼“大哥是怀疑有人故意开车撞朗逸,想要置他于死地?”
话音落下,抬头间,兄弟四目相对,谢继祖从他大哥的眼中寻到了一丝痕迹,脑海中浮现一抹身影,突然双眼瞳孔放大,张大嘴巴惊呼“难道是他……”“最好不是,否则我就是挨枪子儿,也要先让他断子绝孙,然后陪我一起下地狱!”
谢继忠说完跌坐在病床上,两只赤红的眼珠子冒着杀气。双手紧紧揪着惨白的被单,手面上青筋暴跳,粗大的血管似乎要被崩裂了,被强行拔掉针管的针眼,渗出丝丝血迹,顺着手面往下滑。“我现在就去查,大哥你放心,谁要是敢断我谢家血脉,我杀他全家,一个不留!”
谢继祖愤恨的说道,握紧双拳,快步走出病房。迎面撞上事故中死者的家属,一名五十多岁的妇女在一名年轻女孩的搀扶下,将他缠住,老太太上来就是一阵哭喊撕扯。“你吼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侄儿也是受害者,他的双腿已经被截肢了,下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心脏衰竭,眼角膜坏死,生命垂危,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他才二十三岁啊,你们知道吗?最该死的人是那个逃逸的肇事司机,要不是他撞上我侄儿,他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撞上你们的亲人?”
谢继祖被哭嚎声闹得烈火攻心,瞪着眼前纠缠不清的女人,忍不住的嘶喊,想起还在重症室中与死神苦苦搏斗的侄儿,以及他今后矮人一截的下半生,还有他身后双鬓已经斑白的大哥大嫂,心就如刀割般疼痛。老太太闻言跌坐在地上,绝望的哀哀哭喊“老头子啊,你死得冤啊,你怎么就这样抛下我了呢!呜呜呜……”“妈,妈你不要这样,爸爸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既然他们也是受害者,我们也不为难他们,明天一早,我们去警察局,朗朗乾坤,爸爸一条性命不会就这样枉死!”
年轻女子搀扶起母亲,止不住的双眼泪流,望了一眼同样悲伤的谢继祖,转身离去,他的侄儿在重症室里,起码还有一息尚存,可是她的父亲,却是躺在太平间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个制造无情车祸,罪孽深重到该千刀万剐的肇事司机,现在却是逍遥法外,逃之夭夭。可是即便将他碎尸万段,也不能挽回失去的生命。谢继祖望着眼前一对孤惨悲凉的身影,摇头叹息,身子快步离去,消失在医院的回廊处。警署办公室里,电话不停的叫唤着,却是无人接听,孔儒云三步并成两步,抓起座机,原来是交警大队,按下信号接收键,打印机传来大货车肇事司机的半张侧脸图。“张东这小子去哪了?怎么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朱平转了一圈,忍不住的嘀咕。“我送安然姐回家了,她的手腕被无赖给拽肿了,我怕她开车不安全,头儿又不在。”
张东快步走了进来,说话间还抛给了朱平一个媚眼,走到孔儒云跟前,看他手中的半张肖像,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孔儒云刚要坐下勾画肖像,被张东的一番话砸得脑子嗡嗡直叫,抬头瞪着一双发懵的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安然她怎么了?哪来的无赖?”
“头儿你别急,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将近十点那样子,安然姐来寻你,我看她手腕红肿发紫,追问下她也只说是遇见无赖,对她纠缠不清,最后她也没吃亏,给了那人一巴掌,才脱身的!”
张东话音刚落下,孔儒云的手机电话就已经拨出去了,响了两声,耳边传来安然睡意朦胧的含糊声,不忍心打扰她,叮嘱了两句,便挂了电话。坐下细心勾画肖像,将近半个小时的揣摩,终于画出了肇事司机的正脸,高鼻梁,双眼细小微微眯着,闪着一抹阴险和狡诈,厚重的嘴唇轻微往外翻,略显肥胖的脸庞,显得五官非常狭小。“看这面相就不是个好人!”
朱平瞄了一眼肖像,冷哼道。此时王建正好从事故现场回来,将档案袋递给了孔儒云,一脸疲惫道“死者男,宋栋梁,是一名五十八岁的退休职工,在家属确认后,尸体已经停放在市总医院太平间!重伤患者男,谢朗逸,二十三岁,是富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