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臻脑袋扭转过来，心思还停留在旁边的一幅油画上，隔了三秒钟才明白过来护士说的是什么意思，瞳眸一下子瞠大，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乔霆邺目光一沉，睇了护士一眼：“你可以走了。”
护士听他声音有些不快，便知道自己是多话了，不敢多留，赶紧应了一声，离开了。乔霆邺将开了一半的门再往里推，跟李臻道：“进来吧。”
李臻还未从刚才一走廊都是真画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胡乱点了点头，跟着走进去。这是一个相当于酒店套房一样布置的房间，从外边的小客厅进去，再推开一扇门，才能见到房间里的人。靠窗的病床上，一个老人瘦骨嶙峋，手背上插着针管，旁边显示着生命体征的仪器“滴滴滴”的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李臻先还想要问乔霆邺什么，可是刚张了一下嘴，她眼睛看到病床上老人的脸，眼眶发酸，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很难受很难受。好像有人给了她重重一锤，打得她心神俱裂，怎么都缓步过来。那汹涌的悲伤跟心痛如海潮一般瞬间击溃了她的心房，眼泪不受控制的就往下掉。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很难受。李臻心里慌得厉害，她不断的想要把脸上的泪抹掉，想要让自己停下来，可是她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眼前老人的虚弱、枯瘦，生命力的流逝，像是一把刀，往她的心脏上一下又一下的划拉着，痛得她快要承受不住。她扭头去看一旁的乔霆邺，泪盈盈的眼中满是无助跟惶恐。她很害怕，因为莫名和未知感到害怕。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止不住的掉泪。她看着病床上的老人，恨不得此时此刻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她的心被一种叫做愧疚和疼惜的感觉撕扯得，快要碎了。乔霆邺看她骤然情绪似要崩溃，他不是不心疼的，不是不想上前去扶住她，劝慰她，让她别这么难过。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狠下心来。假如说先前的笃定都是他的一腔情愿，那么现在，他再确定也没有。是她了！就是她了！谢卿卿！李臻就会谢卿卿！究竟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查清楚，把在背后搅弄风云的那个人揪出来！“她，她是谁？为什么我这么难受？好像，我早就应该过来看她，我应该对她负责.....我好难受......”她最终站不住，抽噎着，身体慢慢弯曲下来，垂着头，脸倚在膝盖上，气息不稳的问道。乔霆邺到底不能再看着她这样下去，他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她仰头，红通通水汪汪的眼睛直视入他的眼眸之中。乔霆邺心脏为之一震，他从这双痛苦挣扎的眼中似能看到她灵魂深处的凄哀跟悲痛。他顿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让她记起自己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把他和所有人都忘掉，而拥有了那么多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回到她乔太太的人生轨道上来，是他所想要的。他等了她这么久，想了她这么久，因为她，他几乎快要发疯，连活着都是折磨。她不该忘了他，不该丢掉他而去跟其他男人在一块儿。可是，假如她记起了一切，那么谢家到如今只剩下谢老太太一个人的事实，也是她必须要承受的。她那样爱她的家人，那样在意她的爷爷奶奶，要是让她重新去经历一次亲人离世的痛苦，她又能不能够承受得住？她会有多痛苦？他迫切的想要她记起自己，重新爱上他，回到他的身边，以乔太太的名义跟他并肩站到一起。可是他更心疼她，不愿再让她承受丁点儿痛苦，不愿让她难过伤心，不想再看到她心如刀绞。乔霆邺眸中露出痛苦，却也只是在顷刻之间，他张开双臂，压抑着嗓音里的颤抖：“可以吗？”
他不敢靠近她，等着她.....李臻真的是太难受了，即便是蹲着，她都快要支持不住。她跟他保持距离，是因为潜意识里的害怕和抗拒，但是在这一刻，她更需要一个能够支撑她的怀抱。颤抖着，她点了点头。乔霆邺往前一点儿，把人拢进怀抱里。她哭得浑身颤抖，像是放在不平整地面上的水晶玻璃瓶，他都不敢用力，可又不敢不用力，既怕自己没能搂住她而摔落了他心里的珍宝，又怕自己太用力，伤着了珍宝。暗暗的、重重的叹息了他带她过来，是抱着想要利用谢老太太刺激她，让她想起点儿什么来的用意，可是到了现在，他放弃了。他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再看她哭了。过去那么多年，他没有好好的保护过她，让她顺遂的生活，愉快的过她想要的日子，现在，从今往后，他都不想再为难她了。她想得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她是谢卿卿也好，是李臻也好，只要她活得开心，只要她平平安安，每天都笑着，他都不会再去坚持。她哭了好一阵，终于在乔霆邺的怀中打起了嗝。先是一下，李臻愣住了。紧接着，又是一下.....她尴尬的伸手，把乔霆邺推开，眼睛还湿漉漉的，往他脸上极快的瞟了一下，又移开。立即就想要站起来。可是她蹲得太久，早就腿麻了，这么一着急站起来，非但没能起身，反而把自己给摔了出去。幸好乔霆邺就在她跟前，她起身的时候，他也起来了，顺势将她一接。李臻便像是投怀送抱的，送到了他怀里。刚才，她是因为难受，才，才同意他抱一下，实则是为了借他的力，稳住自己。现在.....李臻脸孔红了一下，不过因为她刚才哭了挺久，两边脸颊早就染了点儿红晕，这会儿倒是看不出来。她手忙脚乱的要站好，可恨腿上无力，只能两手抓着乔霆邺的胳膊借力。他温声道：“别着急，慢慢来。”
他说：“我等你。”
李臻想点头，脚下一滑，劈了个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