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家门口，乔霆邺没有着急进去。程婉塞给他的那张纸巾被他丢在车前的台子上，一抬眼就能看到。一点泪痕，一点儿唇印，让他想起往事。她用这样的方式试图挑起他对她的怜悯与感情。乔霆邺不是个乐于接受女人暗示的人，不论是哪一方面，哪一种形式。那只会让他感到厌恶跟反感。可程婉的这一点儿暗示却不同。她以泪跟唇来挑起他对以往的回忆，告诉他，她现在的不安跟惶恐。乔霆邺伸手把纸巾拿过来，捏在掌心里。半靠在椅子上，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为他付出太多，他曾许给她誓言，要轻易的揭过不谈，说一句“往事如烟”统统遮掩，不是办不到，是不能够。直到见着那抹身影从出租车上下来，她笑着跟司机说“谢谢”，又扬起素白的手跟人挥着说“再见”。乔霆邺才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就在车厢里，看着她，一眨不眨。谢卿卿揉了揉额头，一晚上折腾，还有两个小时好睡，明天早上不知道怎么样去上班的。她眼皮困得快要耷下来，拿牙签支撑都没用的地步。站在家门口输密码，输了半天都是错的。谢卿卿咬着指尖，拧眉呆呆的站着。活似被主人家丢掉的小狗。乔霆邺蓦的笑了，把车子开进去，一直开到她边上。灯光乍亮，直冲到她眼睛里。谢卿卿愣了一愣，纤细白嫩的指尖还点在唇上，她红唇微张，有点儿呆傻的眯着眼睛看过来。真有点儿困糊涂了。乔霆邺把车子停下来，大步朝着她走过去。她就那么看着他走过来，眼睛里还有一层水光。“出息。”
乔霆邺迎着她那双消去了所有感情，只有空白与干净的眸子，所有郁结在这一瞬间也能假装闪躲起来似的。他跟她置什么气？从胸膛里压出一口浊气来，程婉的那张纸巾又从眼前晃过。乔霆邺微拧了下眉，拨开谢卿卿，按下了数字密码。谢卿卿喃喃着往前走：“怎么又改了。”
乔霆邺手扶在门上：“从来没改过，但凡你动动脑子就能想起来。”
谢卿卿咬着唇没说话。夫妻两人一前一后进门，谢卿卿把鞋子往鞋柜上一放，趿着鞋就往沙发上倒。还有两个小时不到，她不想再上楼，洗脸，换衣服，上床，她要抓紧时间睡觉。乔霆邺俯身在她臀背处拍了一把：“上去睡！”
谢卿卿赖着不肯动。乔霆邺沉眸看了她几秒，弯腰就把人拦腰抱起来，直往楼上去。谢卿卿知道自己跟他的关系仍处在敌我攻击的状态，他的这番好意，她应该乘胜追击，才能赢回今天这一局。可她太困了，从医院出来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打到车，又折腾一夜，她觉得她现在脑子都处于停滞状态。她难得这样乖顺不吭声，乔霆邺抱着她进了门，把她放到床上。谢卿卿翻身背对他。一点儿客气的意思也没有。乔霆邺撇了撇嘴角，就要说她两句，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她一眼，极快接下电话，走到外边来接。程婉打电话跟他说，她已经安全进家门。乔霆邺说好，让她早点休息。程婉感激他到她下车才挂视频，又说明天她搬家，晚上他有没有时间。乔霆邺很清楚她想要做什么，而他没有多少立场跟理由来阻止她。未答应她，也未拒绝，乔霆邺只说会让人过去帮忙。程婉挂了电话，坐在狭小客厅的中央，两手从椅子两侧扶手上垂下来，她恹着双眉，望住玻璃茶几上的一盆绿植。脸色阴下来。客厅里沉寂得厉害，从小区对面阳台飘过来一股烧煮熟食的味道。香味过了头，衍生出一种类似于折磨嗅觉的恶心气味。她住的这座小区，大多是外来打工和底层讨生活的人，租金便宜，同样的，小区物业极差，像这种做熟菜和做早点的住户，在程婉住房周边有好几个。她突然站起来，把矮几的那盆绿植拿起来，往客厅中央用力一砸。拿了碎片，开门就往过道里来。做熟菜跟卖早点的住户门对门，排风管道交叉在下一层楼道的窗户口，这两户人家吵过很久，后来物业协调，加了一层板，各自不影响对方排烟。程婉用花盆的碎片撬开了粘结那层板的玻璃胶水，看着滚滚而出的烟雾，楼道里发出的警报，左邻右舍惊慌失措的叫喊，她抿着唇笑了，凤眼飞扬，眼里有一丝报复的痛快。谢卿卿早上起来，乔霆邺早就出门了。她知道昨晚上是他抱她上楼的，也记得他们在闹矛盾。他早走一点儿也好，彼此不用碰面，否则她一时还真拿不准要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是借着他昨天最后的一点儿示好就此回归休战阶段，还是继续把战火延持下去。进办公室之后连灌了三杯咖啡，谢卿卿连早饭都没吃，光喝咖啡就喝饱了。上完早上的课，谢卿卿去行政楼找朱校长，对方早已在办公室等她。“你昨天晚上跟我说要谈一谈学生公费留学跟奖学金人选选择的问题，”朱校长抬手让谢卿卿坐下，“这些事原先是系主任或者是副主任来做，今年情况比较特殊，我交给各班的班主任，你觉得不合适？”
谢卿卿冲动过后也已经冷静下来，一开始她是想直接戳穿林宝儿借机图利，但是想到朱校长因为她已经一连失去祁同仁跟江单两个人，自己再要把林宝儿也抬出来，显得她真的特权主义过了，在干涉学校的管理事项。谢卿卿斟酌着说：“出国名额跟奖学金都是有限的，班主任推荐也不错，但各班主任考虑的方面不同，这样确定下来的人选容易出现其他学生的不认同现象。我是想跟校长你提个建议，是不是我们来一场学术性的考试，既然都是为了培养各系的人才，拔出尖子，考试会不会更能得到大家的认同？”
谢卿卿道：“我昨天上课，正好听到有学生做这个提议，所以来跟校长汇报一声。”
朱校长看了看谢卿卿，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否则她怎么专门找到他这里来？他点了点头：“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