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恍惚里神智被从过去里瞬间抽回来，乔霆邺掐住她肩膀的手指收拢，眼神逼仄。他像是要看到她瞳孔深处去，钻到她心脏上去，最好是再拿一把手术刀，把她的心脏都剖开了钻进去。谢卿卿“嘶”了一声，一股钻心的疼。不知是她臆想里的痛，还是被他捏得骨头疼。她紧蹙着秀丽的眉，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乔霆邺双眸里黑云重重，盘庚错节底下有什么被重重的压着。他看着她，那眼中的光是谢卿卿从未见过的复杂。她睁着糊涂的眼睛，迷惘又无辜。把她心底里的恨都掩盖了下去。她把从前过往忘得干干净净。在她眼里，在她心里，除了那个姓沈的，再也记不住别的。虽是他乔霆邺的人，她的骨血里刻着的却都是“沈”字。他忽的从嗓音深处溢出短促又极冷的笑声。乔霆邺松开她，在电梯门将要关上的瞬间，把谢卿卿推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眼里像也有一点儿难过。为什么难过？因为他问的那句话，她没有给出答案？谢卿卿怔怔的看着电梯门将彼此隔开，把两人隔断了两个不同的空间。她肩膀被他掐得酸疼，除了肩膀，心口也闷闷的，不舒服。他搭乘电梯会到哪里？猜都不用猜的，只会是去那等着他的人那里。而楼底下唯一会站在原地等他的，只有程婉。谢卿卿走楼梯下来，楼梯间的门一推开，穿堂的风席卷着冲上来，把谢卿卿身上所剩不多的温度一下子都给卷走了。她缩着肩膀打了个寒颤，垂着头，就着并不明亮的灯光，一步一步往下走。医院的楼梯间比走廊，比外院还要阴森，昏黄得灯光随时都会幻化成鬼魅跳出来掐你脖子一样。谢卿卿害怕得很，可再害怕，怕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该她自己一个人走的路，只能咬紧牙关撑下去。那个会跟在她身后，带着调笑跟她说“你只管往前冲，别怕摔，摔了我也有本事接住你”的人不见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乔霆邺电梯将到一层的时候按了负一层的键，而他的车停在地面停车场。从地下停车场出来，急诊部旁边的树荫底下，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半遮着他的车牌号码。看到乔霆邺走过来，程婉迎着他，柔柔的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乔霆邺看了看她包着纱布的细白手腕，开车门：“去哪儿？”
程婉跟着他上车：“你心情不大好。”
从置物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来点燃。乔霆邺半打开窗户，指尖夹着烟，弯肘架在车窗边上，神情矜贵淡冷。薄唇微启，嗓音夹着烟火，微哑似慵，迷人至极：“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乔霆邺视线很不经意的扫过急诊部的出口，落在前方一盏路灯上：“你明天还要搬家，早点回去休息。”
程婉神色衰落下来：“霆邺，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车厢内黑漆漆的，只有边上路灯透过树荫洒下来的一点婆娑的光。程婉问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他不是一个喜欢女人过问太多的男人。他喜欢女人有分寸。知道进退。程婉舔了舔嘴唇，长长的睫毛压下来，三分委屈三分柔弱：“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种话。”
乔霆邺视线晃了一下，他看到谢卿卿从急诊部旁边，靠近地下停车场的门走了出来。那一块地方是死角，灯光照不到，又被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墙壁半挡着，要不是他熟知她，要不是他一直留意，很容易就错过了。她跳了一下，应该是连着地面有一层石阶，她没注意。借着一跳来稳住踩空的身形。而后，她头也不回的往医院大门处走。乔霆邺收回视线要开车，正好眼梢一瞥，看到程婉阖动的嘴唇。他问：“你说什么？”
程婉张了张嘴，看乔霆邺已转开视线去开车，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可见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她刚才说什么。程婉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既感到庆幸，又有点儿担忧。她这一回回来，明显感觉到他跟从前的不同。虽然他以前也冷淡，可不会令她有一种刻意拉远的疏离感。她总觉得，他跟谢卿卿之间有什么变了。他变得没有那样憎恶谢卿卿了，甚至，有些在意她。程婉蹙眉，把所有心思都压在心底，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乔霆邺“嗯”了一声：“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
程婉像是不相信他会说这种话，无声而委屈的看了乔霆邺一眼，转身要去开车门。乔霆邺极快的伸过手来，把她往座位这边一拉，沉着脸道：“危险！”
他刚要把车子从门口开出去，她就这么开车门下去，很容易出事。程婉坐着不动，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乔霆邺扫了她一眼，降下车窗，把烟蒂扔了，蹙眉道：“乔谢两家联姻，牵扯极广。我跟你上一次见面的照片已经被有心人利用，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你，暂时都该避嫌。”
程婉将坠未坠落的泪珠含在眸子里，转首看向他，楚楚动人：“你不是因为喜欢卿卿所以厌弃我？”
乔霆邺像是觉得好笑，嗤笑了一声，分神瞥了她一眼：“胡说八道。”
他抽了张纸巾给程婉：“一会儿我送你到路口，你自己能回去？”
程婉捧着纸巾，很温顺的点了点头：“可是，我能不能跟你保持联系？我一个人，晚上会有点儿害怕。”
最近网约车出事频繁，程婉在新加坡时出过意外，是会感到害怕。乔霆邺颔首：“我会跟你保持联系，直到你安全到家。”
程婉轻声细语的说了声“谢谢”，在路口下了车。她把手里的纸巾塞回了乔霆邺手里，冲他摆了摆手，转身进了一辆刚开过来的出租车。乔霆邺垂眸看了一眼她递给他的纸巾，上面有蹭到的一点儿口红印子，还有她的几滴眼泪。